其中有很多原因,但最主要的不外乎那幾點。
首先,他們聯誼會性質就不穩。
别的組織都是協會性質,方向都是管理協調和推動這方面。
但他們就跟拉了一群廚師開飯店賺錢一樣,隻不過拉來的都是四九城有名望的大師傅。
你一個打着弘揚京城餐飲旗号,實際上大肆撈錢的地方,肯定有眼紅的人看不過去。
加上一開始還組織個廟會小吃什麽的,還跟市裏合作去灣島表演。
開始倒是風風火火,問題是後來沒了動靜,再沒有組織過什麽像樣的活動。
于是領導聽了彙報,一瞧你這挂羊頭賣狗肉,實際工作一點也沒成效,便直接取消了。
第二點也跟第一點有關聯。
請來的大師傅的确都已經退休,可人家身上還有别的工作和任務。
遠了不說,原來退休的飯店或者單位,都紛紛出錢返聘,請老師傅擔任顧問,繼續指導工作,指點年輕廚師。
結果你們京華名廚聯誼會,每天都讓老師傅去你們那炒菜做飯,給你們賺錢。
這種事情誰能答應?
然後開始各種向上級反映,說他們多麽多麽不容易之類的。
領導每天都要面對這種煩心事打擾,時間長了心裏肯定不高興,解散也是必然的。
同時不止是那些退休的老師傅,裏頭也有像楊振興這樣沒退休的廚師或者有自己買賣的老闆。
他們可不能總是跑這邊來,心裏更關心自己的飯碗。
還有一些是各個區裏培訓中心的老師。
上面有領導壓力,下面有自己工作,選擇哪一邊根本不需要猶豫。
最後則是他們京華食苑,并非聯誼會的财産。
飯店的确是李老先生,用跟一個霓虹老闆合夥制作豆沙餡賺來的錢蓋的。
可地方是在人家公園裏,地皮是公家的,蓋樓的時候人家不光出地皮,也是掏了真金白銀。
随着不滿聲音越來越多,跟着賺了錢的公園領導,和有關部門領導,自然要斷臂求生。
一旦牽扯進去,還是經濟問題,那罪過可就大了。
你李老先生再牛,也頂不住這麽多領導聯合起來。
而且大家屁股下面都不幹淨,真要你死我活,對面那麽多人統一口徑,最後吃大虧的也是聯誼會。
所以後面飯店被收回去,補償了一部分錢。
地方沒了,成員都來不了,領導又要求解散,京華名廚聯誼會自然煙消雲散。
解散的事情,一直是李老先生這些年裏心中最大的一根刺。
外面不好跟他面前提,當年那些成員,也沒幾個好意思提的。
畢竟他們都受到各方壓力,沒有跟李老先生站在一起,等于是背叛了他。
不過楊振興有底氣,敢在他面前讨論這件事情。
而且李老先生心裏憋屈,也不能給楊振興甩臉色。
因爲當年楊振興可沒有背叛他,一開始成天往這邊跑,不是沒有過怨言,但後來幾乎是一心一意投入到聯誼會上。
至少表面是這樣的。
怎奈楊振興那時候人微言輕,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李老先生心裏不能不年這個情。
楊振興這邊,之所以提這件事,其實大部分也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聯誼會那時候要求他們成員去做飯。
雖然楊振興還沒徹底接手文泉春的工作,依然由他爺爺負責管理。
但他已經是後廚的頭爐師傅,手裏負責好幾道店裏的招牌菜制作。
這麽重要的位置,每天不忙活自家生意,跑去給别人賺錢,還折騰得那麽累。
楊興盛和楊振興爺孫倆說沒意見那是假的。
可是後來他們發現這件事不是沒有好處。
那邊都是有名的大師傅,每天都去站竈,楊振興沒少從老師傅們那裏學到東西。
緊随而來的,是楊振興廚藝實力又一次飛速提高。
所以後來爺孫倆再沒有任何不滿,隻想着如何才能從老師傅身上,學習到更多東西。
随着聯誼會解散,他們還有些舍不得,惦記着還有好多手藝沒學到手。
現在楊振興見了李老先生,又舊事重提,心裏打得還是當年同樣的算盤。
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年許多聯誼會的老師傅,有好多已經去世。
剩下還在的,也都八九十歲高齡。
說句難聽點的話,誰也不知道他們還有幾年,等人沒了,身上的手藝就沒了。
趁着眼下還有不少老師傅還在,抓緊時間再把人組織起來。
到時候楊振興就可以以公謀私,帶着自家徒弟們,厚臉皮去蹭好處。
他現在手上工作那麽多,說實話教導那二十來個第三批徒弟的時間很少。
一般都是有空了先檢查他們的手藝,然後自己演示一遍,再教接下來的菜譜,同時布置成作業,讓他們回去勤加練習。
效果有是有,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好。
但是京華名廚聯誼會能夠重新成立,楊振興可以把臉丢掉,請老師傅們幫忙帶帶徒弟。
大不了拿出一些利益,作爲交換,讓老師傅們的徒子徒孫也有好處拿。
隻能說楊振興爲了自己徒弟臉都不要了。
他實在是太忙了,真沒有那麽多時間和耐心教徒弟。
早知道會這麽忙,一開始他絕對不會有收徒弟的心思。
可是既然把人家都收下了,就要負責到底,另辟蹊徑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李老先生本來心裏還挺黯然,可擡頭看到喝茶葉心裏盤算着的楊振興,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對啊,振興現在可是全國烹饪協會的副會長,早已經不是幾十年前那個靠着師父才能進入聯誼會的毛頭小子。
他現在對重新建立聯誼會這麽感興趣,以他的身份地位,說不定還真能推動這件事兒!’
想到這裏,老先生整個人都輕松下來。
他肩膀一松,笑吟吟的對楊振興問道:“振興,你現在也當了領導,你覺得重新成立聯誼會這件事兒,有沒有可能?”
楊振興哪裏不清楚老師傅話裏的意思?
他裂開嘴,笑着回答道:“李老先生,我覺得這件事兒,還是很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