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上下,都在等武成王一晤,爲何在這兒躲着?”
蔣項禹看着陳壽,心裏越想越氣,他來了之後,每天就是帶着夫人女兒,前去看望已經慢慢恢複健康的老帥,但是絲毫不與西涼将士接觸。
眼下已經過去七天,陳壽有六天是待在蘇瓊枝的府上,沒有出門的。
還有一天,他帶着将軍府兩個小姐,去了秦鳳營遊玩。
秦鳳營,如今已經成了徹頭徹尾的酒水作坊,他這是故地重遊去了。
蔣項禹不明白,在這個時候,陳壽爲什麽還有這個閑情逸緻。
西涼十幾萬人馬,初試牛刀,就揚威中原,人人摩拳擦掌,要繼續北擊蒙古,南平殘唐,可沒想着就此收刀。
陳壽抱了抱懷裏的陳小花,把她放在地上,笑着道:“小花乖,去找你知畫姨娘吧。”
“不要。”陳小花死死拽着他的衣服,擡着頭一臉不開心,陳壽馬上服軟,将她重新抱回懷裏,陳小花這才滿意地在他胸膛蹭了蹭,從陳壽懷裏露出腦袋,對着蔣項禹做了個鬼臉。
小丫頭古靈精怪,長相和兩位小姐小時候有些神似,尤其是那股子靈氣,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可愛至極。
蔣項禹是看着李靈鳳和李靈越長大的,心裏對她們視若女兒一般,此時雖然着急,也不禁莞爾一笑。
陳壽輕輕摸着女兒的小辮子,笑道:“蔣先生,若是此時我去見西涼将士,該以何種身份?”
“自然是”蔣項禹話說到一半,突然遲疑了起來。
他以武成王身份,權傾朝野,即将篡位的權臣身份前去;還是以西涼女婿的身份去?
若是以前者,則名不正言不順,後者的話,不符合他如今的身份地位,陳壽手下同樣有一大批從一開始就追随着他的人馬,這些人加起來,戰力未必比西涼弱。
要知道,這些年西涼休戰已久,可是陳壽的嫡系人馬卻是南征北戰,實打實地打了無數的惡戰,抹除強敵一統中原。
陳壽站起身來,笑道:“蔣先生,你是嶽父的心腹之人,西涼将士這麽多年來,也都欽服與你。既然你親自來了,我自然不能無動于衷。老帥前番與我有一段對話,不知道你聽說沒有?”
“什麽對話?”蔣項禹向前一步,急聲問道。
陳壽略感詫異,看來嶽父大人的身體果然是不怎麽樣,這麽重要的事,他都沒有和自己的軍師知會一聲。
“我們敲定了接下來的戰略,先北後南,徹底掃清遼東和蒙古,然後再南下。”
蔣項禹點頭道:“如此一來,雖然難度倍增,卻可以爲後世子孫清除隐患,可謂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陳壽心中一歎,這些西北的軍漢,朝廷辜負他們太多了,但是他們中很多人,都有強烈的家國情懷。
這就是将軍府最令人欽佩的地方,正是因爲有他們這樣的家風,才會出現李家父子這樣的忠義之士,才會有西涼軍如今的面貌。
陳壽心底早有盤算,靠自己的人,守住長江,然後攻略遼東。
至于蒙古大敵,就要依靠這群能征慣戰的西涼兵馬了。
他們有對付遊牧異族的經驗,而且十分渴望建功立業。
以前時候,大齊皇帝昏庸,朝中臣子奸邪,西涼的軍功除了在西涼軍内部升職以外,根本得不到多少的賞賜,更别提爵位了。
33如今則大不一樣,一朝天子一朝臣,陳壽手下正有一大堆的官職勳爵,等待着去冊封。
因爲他出身寒微,也沒有一步步從底層打上來,所以手下的那點人根本不夠用。
想要建功立業,搏一個封妻蔭子來光宗耀祖,現在無疑是最好的時光。
蔣項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心滿意足地告退,去和西涼的衆将宣布。
陳壽站起身來,看着西北烏雲密布的天空,心中默默盤算起來。
一場大戰即将拉開帷幕,對于滿目瘡痍的大齊來說,此時百姓們或許盼望的是和平。
但是爲了子孫後代,這一仗必須得打,不能錯失機會。
就讓這陣痛來的更快更急,打得一拳開,免去百拳來。
此時不下死手,不學明太祖、明成祖那般,雖然可以安樂一時,将會遺留下無窮的禍患。
宜将剩勇追窮寇!
“王爺,将軍府派人來,說是老帥要見您。”門口站着的張和,微微彎腰抱拳說道。
陳壽愣了一下,這個時候,自己和李威應該是有默契的,他怎麽會派人來見自己,難道又有什麽大事?
“爹爹去見你外公,你去不去?”陳壽低頭問道。
陳小花歪着腦袋,抱着陳壽的大腿,想了一會使勁點了點頭。
陳壽笑着把她抱起來,門口的丫鬟趕緊上前,給陳壽披上披風,又想要給小花穿上小襖。
陳壽擺了擺手,直接用披風将她裹在懷裏,引得小丫頭咯咯笑,露出一個腦袋來,臉上喜笑顔開。
将軍府内,同樣聚集了很多人,雖然李威的身體慢慢康複了,不過那些追随他一生的老部下可不放心,幾乎是天天來看望,把李威煩的夠嗆,吩咐一概不見。這些人就每日來府上客堂,問詢将軍府下人老帥的情況。
這群老将都是死人堆裏打滾,百戰餘生的悍将,坐在客堂聲音很是吵嚷,一看陳壽進來,大家紛紛起身。
陳壽寒暄了一陣,邁步進去,李威斜倚在床頭,見到陳壽進來,冷哼了一聲,随即看見他懷裏的外孫女,臉色頓時舒緩下來。
“小花,過來外公抱抱。”
“爹爹抱抱!”陳小花眼珠滴溜溜地轉,笑着說道。
李威從身後的床上,拿出一封信來,道:“你看看這個。”
陳壽看了一眼,道:“二舅哥的筆迹。”
“你倒是識得。”
陳壽笑道:“以前他每天上書,痛罵與我,如何不認得這字體。”
展開之後,這封信雖然說是家書,卻分明就是寫給陳壽的。
想來他也知道自己在西涼,陳壽越看,神色越凝重。
李欣和李威的看法一樣,生怕陳壽先打南唐,告誡他要先打蒙古,再剿遼東。
在信的最後一句,李欣的筆迹愈發剛毅,寫道:若許北進,将率本部人馬戰死遼東
陳壽看完之後,手裏拿着信,看向李威。
李威冷笑一聲道:“他要給大齊殉葬呢,你怎麽看?”
陳壽呵呵一笑,說道:“不止于此。”
說完,他走到書桌台前,将最後一句的“戰死”二字,改作“死戰”。
陳壽把改完的地方,拿給李威看了,道:“嶽父,咱們把這封信,重新寄回去如何?”
李威眼神中,閃過一絲暖意,自家女婿果然和二兒子大不相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