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腳步并不是讓他都感覺恐懼的“咚咚”聲,而是急促的跑步,一個聲音在後面響起:“文斌哥,我來了!”
是大山,原來他背上的傷瞬間愈合後就呆不住了,他巴不得早一分鍾能夠和他們彙合。大山雖然體型蠻橫,但自小就在山澗溪流中遊泳,水性很是了得,見他們倆人進了對面那座大殿早就按耐不住,若不是查文斌一再囑咐他背上有傷,早就動手了,現在自覺傷勢已無大礙,哪裏還管得住,跳下湖去一路暢遊很快就到了對岸上了大殿,片刻鍾都沒耽擱。
風風火火進了大殿一瞧,查文斌正舉着球,而卓雄那小子不知道像是中了邪一般正一臉醉醺醺的模樣搖搖晃晃,便先跑到查文斌身邊問個究竟。
見來人是他,查文斌趕緊讓大山描繪那石碑上的圖案,大山見那圖案好生漂亮,光線雪白隐約輪番出現,覺得好生稀奇,便按照查文斌的吩咐取了他懷中的筆墨,就着衣服上擰下來的湖水準備提提筆作畫。
這作畫是個細緻活,但大山是個粗人,自小花白胡子并未教他讀書寫字,竟然連個毛筆都不會拿,淩空比劃了一二後隻得摸着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對查文斌說道:“哥,這力氣活我行,這種繡花的東西哪有那本事,這是女人家才會的。”他倒還不忘爲自己辯解一番,認爲那些事兒都是娘們幹的。
“那你去叫他來!”
大山拿着筆跑到卓雄跟前說道:“文斌哥喊你呢,咋回事啊?”
卓雄的臉還是紅撲撲的,大山連喊了幾次都沒反應也急了,擡起大手“啪”得一個巴掌扇過去,卓雄立刻就被他給扇倒了地,不想,那家夥倒地知道依舊還是那副模樣,兩眼空洞無神的對着漫天亮石“嘿嘿”傻笑,這讓大山一下子也不知所措了。
查文斌心裏那叫一個急,卓雄此刻是完全喊不動,這幅圖的出現意味着什麽他不知道,但是這是目前唯一可以串聯整件事情的線索,他尋思着真不行就隻能讓大山回來。
“别管他了,你上。”
“我?”大山對着查文斌一邊咧嘴一邊直搖頭道:“我真不行。”
查文斌急了,大聲喝道:“不行也得行!”他這一喝,那星象圖果然混亂了,那圖案瞬間變成了一片雪白,原來出現的扶桑樹模糊不清,他立刻調整了呼吸努力使得自己平靜,過了一會兒那圖案好不容易又慢慢出現了。
大山見自己差點闖禍,這下也不敢再頂嘴,隻能捏着毛筆準備強行試試,就在他剛提筆的時候,突然“吱嘎”一聲,背後的大門關上了,查文斌隻覺得四周的空氣快速的凝結,上一秒大山還拿着毛筆在石碑前準備做嘗試,而這一秒他的手已經停滞在了半空。
“咚、咚、咚”,是那個聲音!
查文斌的耳朵聽的分明,那是曾經出現過幾次的聲音,富有節奏的敲打放佛是耳邊喪鍾在敲響,每一下都能扣進人的心弦,猶如他在出殡時站在棺材跟前揮動着手中的辟邪鈴。
他想轉身,想親眼看一看這個聲音的主人,隻可惜全身都已經僵硬了,除了思維,查文斌覺得此刻他的呼吸已經停止了,就連心髒的跳動都察覺不到,眼球的方向依舊保持着向上傾斜,上一秒他正着急得去觀看頭頂那片星象圖。很想把自己的眼球移動一下,他能感覺到那聲音此刻就停留在自己的身邊,那距離相差不過寸厘之間,隻要再稍微動一下,他便可以與那聲音的主人相接。
查文斌的視線最低處可以看到石碑的上面小半部分,他很努力的将自己的精神注意到那個區域,一隻纖細雪白的手出現了在他的視野中。
那隻手拿起了毛筆,輕盈而優雅的姿态舉手之間紅色的朱砂畫作了簡單的線條,這隻手的主人拿的正是大山手中的筆。
毛筆順着石碑上投射出的扶桑神樹輪毂遊走,不差分毫,筆鋒所到之處皆是一筆連過,不見半分停頓,若不是那石碑上有圖在先,旁人看了一準是位作畫高人在現場潑墨。
起筆、行筆、轉筆、走畫一氣呵成,轉瞬間,一副完整的扶桑神樹圖躍然出現在了石碑之上,待那聲音再一次循着“咚、咚、咚”的腳步聲越走越遠之時,查文斌手中的星象球“啪”得落地。
大山摸着腦袋不可思議的自言自語道:“哎,這怎麽畫好了,是我畫的嘛?”
卓雄見大山正拿着筆在石碑前比畫,吃驚的問道:“大山,你什麽時候來的?”
“我?我在你們後面,對了,你還說了,你剛才怎麽了,我怎麽叫你都沒反應,是吧,文斌哥?”大山回頭一看,查文斌此時正朝着大殿門外走去,他腳下的步子是越來越快。
“哎,文斌哥,你去哪兒?”大山扔下手中的毛筆跟着就追了出去,卓雄隻覺得這都什麽跟什麽亂七八糟的怎麽自己一點印象也沒,提着八一杠個跟着追了出去。
那查文斌聽到了腳步聲,眼睛也看到了一隻手在作畫,那隻手明顯是女人的,手腕處纖細而柔和,手指修長而靈活。他看到那隻手做完了畫,又聽到那聲音再一次經過自己的身邊,待他的眼球終于可以轉動的時候再回頭發現大殿的門又被打開了。
大殿外,平靜的湖水依舊,空蕩蕩的走廊一眼望到了盡頭,這裏除了他們仨再也沒有别人,而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剛才的确是看到了一個人,那個女人和他第一次在一線天看見的那個背影是如此相似……
石碑上的扶桑神樹精美絕倫,若不是他親眼所見,單就這幅圖照着臨摹沒有一整天的功夫也決不能完成,而且作圖之人必定還要精通書畫。那條盤旋而下的龍神鱗片栩栩如生,就連那枝頭金烏鳥的爪子都被細細描繪,哪裏是他們幾個粗人能幹出的細活兒。
除了查文斌,大山和卓雄對剛才的事一無所知,大山的記憶裏前一秒準備作畫,而一秒畫已經完成,那倆人都斷片了,卓雄斷的比大山更長。
查文斌摸着那副圖道:“隻要這對她有用,總是還會再來的,不管是人還是鬼,我拿她沒有辦法。”
“這圖和那顆樹挺像,是扶桑嗎?”卓雄問道。
查文斌點頭道:“是,但是多了樣東西,多了這條龍。”
那條龍和平常見到的龍模樣相似,長長的身子盤旋在樹身之上,腦袋微微擡起。大山嘀咕道:你不說我還不知道,乍一看以爲是條蛇呢。”
龍這個傳說中的神物無論是在文字還是書畫作品裏都隻出現在兩種地方:天空或者水裏,龍能騰雲駕霧翺翔九州天下,也能入海潛水暢遊江河海湖,還從未見過有龍會出現在樹上。
卓雄托着下巴在石碑前轉悠了一圈道:“這條龍好像少了什麽……”
“少了什麽?”查文斌問道。
“我覺得這條龍很熟悉,跟我身上這條有點相似,但是又不一樣,它沒翅膀。”
查文斌頓時心裏想起了什麽,一把揪住卓雄的衣服說道:“脫下來,趕緊!”
當卓雄的胸膛完全裸露出來的時候,一條紅色的紋龍若隐若現,随着他呼吸節奏的加快,那條龍也越發的明顯,當最後那對翅膀完全張開的時候,那紋身有一種立刻就要離開他身體飛向天空的感覺,霸氣無比。
查文斌的眼睛不停的在卓雄的胸口和那塊石碑之間來回切換,兩條除了翅膀有無的區别,無論是形狀、朝向、彎曲的身體還是昂起的龍頭和卷起的胡須,甚至連身上的鱗片都相差無幾,這兩者根本就是出自同一模闆!
應龍無翅還怎麽龍嘯九天?一塊絕佳的墓穴必定有龍,而金阙穴能跳出陰陽不在五行又借的誰的力?答案已經出來了:應龍!
古人記載:水虺五百年化爲蛟,蛟千年化爲龍,龍五百年爲角龍,角龍再過千年爲應龍!
應龍可以說是龍中之精,才能生翼。在古老的東方,關于龍的傳說多不甚數,而關于有翅膀的龍,唯有獨一:應龍!
卓雄穿好衣服指着那石碑道:“那這龍上的翅膀呢?”
從那副畫看,作畫的人故意沒有添上翅膀,光溜溜的龍身因爲失去了翅膀不能飛翔隻能盤踞在扶桑神樹上。而扶桑樹而通三界陰陽的大門,是蜀山神話能夠崛起的根本,是架着馬車從人間飛向仙界的唯一通道,這條失去翅膀的龍是在等待嗎?等待它重新長出翅膀還是等待它這條殘軀也能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