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站在人後的查文斌看到超子的肚皮裏頭有東西不停的起伏着,而黑墨鏡則用自己那根幹樹枝似的手掌死死壓在傷口上。超子額頭的汗珠就跟瀑布似得狂瀉,已經發白的嘴角不停的抽搐着,牙關之間的碰撞隻“咯咯”作響。
“會不會有事?”卓雄低附在查文斌的耳邊小聲問道,這個黑墨鏡的手段他已經見識過了,手法詭異無比,他估摸着這厮要是下黑手,他們幾個人加起來能不能擋得住。
查文斌搖搖頭,他也不知道,眼下隻能是走一步算一步,死馬當做活馬醫。這人說得倒也沒錯,自己若真要強行帶人出去,超子未必能撐到外面。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那黑墨鏡身子向後一轉,沖着查文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漆漆的大牙道:“小娃,拿根長香來。”
小娃?查文斌倒是不建議他這麽稱呼自己,利落的遞過去一根長香,黑墨鏡拿着長香繼續道:“火?”
查文斌又照做,點了火折子把那香給點上,黑墨鏡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心滿意足的轉過身去低着頭把那燃着的香湊上了超子的傷口……
“嗞啦”一聲,一塊皮肉被燙得焦黑,黑墨鏡蹲在地上嘀咕了一陣,卓雄氣得都想砸人了,他聽到那黑墨鏡說的是:“溫度還行……”感情他這是拿人肉做測試的。
超子開裂的肚皮上有一個小黑點露在外面,那黑墨鏡就拿着長香對着那小黑點後面,保持着一指左右的距離,沒一會兒,那個小黑點就開始動了。
“活得。”查文斌嘀咕了一聲,繼續再看,那個小黑點已經出了半截,渾身黑的發亮,那黑色的周圍是紅色的觸角,都還在動着。看到這,很多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東西是蜈蚣!
長香燃燒的溫度迫使這隻已經鑽進超子體内的蜈蚣開始奮力往外倒退,但是它那圓鼓鼓的肚子讓此刻它的挪動顯得很艱難,那身子掙紮着舞動着數不清的觸角讓人覺得心裏發麻。
待那隻蜈蚣全身退出的時候,這時人們才看清,它足足有一根筷子長。通體烏黑,那密密麻麻的腳有恐怕不下千對,隻是身子鼓的太圓,活像是一根香腸了。
黑墨鏡用手捏起那隻蜈蚣瞅了一下道:“這下差不多了。”接着他按着那蜈蚣的頭往超子裂開的傷口山一頂,又把那手上的香往它腦門上一放。那蜈蚣一吃痛,急得張口就咬,一對鋒利的螯鉗狠狠得夾住了超子的傷口。
黑墨鏡眼疾手快,丢下手中的長香,一手按着那蜈蚣的腦袋,一手抓着後面長長的身體,死死的一扭,那蜈蚣的身子便和腦袋搬了家。
蜈蚣的被擰下來的身體迅速的幹癟下去,地上大灘黑色的血迹散發着濃郁的腥臭味,而它的腦袋則依舊留在超子的身上,那對螯鉗就像是訂書針一般把傷口牢牢的貼合在了一起。
看到這,查文斌是歎爲觀止,這種手法他真的是第一次見到,用蜈蚣吸出那些髒血,再用蜈蚣縫合傷口。待那黑墨鏡起身,查文斌也換了一種語氣抱拳道:“前輩可是認識家師?”
黑墨鏡轉過身看着查文斌,用手比劃了一下道:“當年你才這麽半點大。”他的手勢顯示當年的查文斌還是個嬰兒,接着便轉過身去輕聲的說了一句:“作孽啊。”
看來此人不但認得師傅還見過自己,查文斌對于自己的身世一直是耿耿于懷,如今見到有人對自己的過去了解,哪肯放棄,便接着說道:“前輩,能否借一步說話?”
不料那黑墨鏡卻背着身子搖搖手道:“過去的就過去了,相比起我那個徒弟,他老馬總算是有人給他送了終,你又何必再問那些早就過去的事兒了。”
“可是……我,”查文斌依舊不甘心,突然他想起了一個人,“您徒弟是?”
“形而上謂之道,形而下謂之器,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你師傅盼你好好做人,給你取了文斌二字,意爲文武雙全,國之棟梁,他教出了一個好徒弟;而我依舊是在這條道上越發的沉溺,後來收了一徒弟,單名一個‘玄’字,查掌教應該見過了的。”
“是他?”查文斌雖然心中已有幾分猜測,但這般得到了證實,那心中的驚訝自然就露了出來,他一直奇怪爲何玄會在最後時候管他叫做師兄,看來自己和他真的是有些淵源的。
“你幹的不錯,天正道至少在你手裏還有點那麽像點話。”說這話的時候,黑墨鏡的臉上抽了一下,這個細微的變動,查文斌捕捉到了。
這時,柳爺走了過來插話道:“這位小兄弟沒事了吧?”
查文斌蹲下身去抓過超子的脈搏,脈象的确是平穩了下來,呼吸和心跳也都恢複到了正常的節奏,看樣子除了失血有點多,其它倒是暫時無大礙了。虧得這位身穿壽衣的墨鏡男,不然這超子必是九死一生。
既然人家出手相救,自己再不客氣一點那就是蹬鼻子上臉了,不過他對這些來組那個“組織”的人,依舊沒有半點好感。
查文斌擠出一絲笑容道:“命是暫時保住了,但是我還要盡快把他送出去,失血過多。”
“失血的問題好解決。”隻見柳爺一招手,後面一個大漢把背上的行囊放下一放,嘩啦扯開拉鏈,裏面一包包的血漿按照血型一一堆放好。這架勢,别說查文斌,就連卓雄都吃了一驚,這哪裏還是個救人隊伍,這條件比一般的野戰醫院不知道要好上多少了。
另外一個眉清目秀剛給超子縫合的人已經用試紙匹配好了血型,說話間連血漿袋子都挂好了,看這樣子,查文斌暫時松了口氣,不過他也明白,人家如此不過是在強行留他。
“說吧,要我做什麽,我欠你一條人命。”
“夠痛快啊,十年前,我們這裏的大部分人都來過這裏,有些事,想必冷老也和你說過了。這十年來,但凡是當年活着從這裏走出去的人,每隔一年都會死一個,如今就隻剩下我們這點人了,托你的福,再一次找到了進來的地方,人活着總得搞明白一些爲什麽,總不想死的那麽不明不白。”柳爺幹咳了兩聲,用手帕捂着嘴巴,輕輕擦拭了一下又揣進了兜裏,他繼續說道:“查先生,你和他們的誤會我也得知一二,不過這次純屬私人事情,冷老也算是您的朋友不是,總不至于見死不救吧?”
冷老的表情略有些尴尬,隻是幹看着查文斌也不講話。
“要我做什麽?”查文斌沒有拒絕,他不喜歡繞彎子。
柳爺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高興道:“有了你,加上這位高人,基本可以事半功倍了。十年前,我們就是吃了這點虧,我是個軍人,也是個唯物主義者,但是,這世上真得有我們對付不了的東西,比如這位小兄弟受的傷。”
“其實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麽,但是我總想到這兒來一次,看看我們到底是受了什麽樣的詛咒。”柳爺接着說道:“還有,如果可以,我想把當年在這裏失去的兄弟都找回去。”
後面這一條理由,查文斌還覺得這位柳爺像條漢子,他照實說道:“恐怕有些難,我這兄弟就是拜你那些兄弟所賜。”
“你是說變成僵屍了是麽?”柳爺之前自然是已經見過了,但是他再次聽到這個消息,臉上不免也變得難看了。
查文斌點點頭道:“不錯,僵屍,被咬過的人都會變成這樣,不過倒是有個地方是例外,或許冷老會對那個地方感興趣;不,應該是對那個人。”
“誰?”
“王軍!”
柳爺和冷老同時驚訝的問道:“他還活着?”
查文斌把自己見到王軍的事情說了一遍,唯獨,他隐瞞了手上的那枚吊墜。
“走,帶我們去找他。”柳爺有些等不及了。
“穿過這一片就是。”查文斌用手指着眼前那一片漆黑,這時,那個黑墨鏡突然往前一竄,根本來不及留下任何話,他就獨自一人消失在了那片漆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