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知闖了彌天大禍的河圖低着頭任憑查文斌發落,但是這事完全怪到他頭上也不對,這種“劫命”是沒法算的,如今這般死去也算是命中注定。但查文斌這人總覺得自己有責任,還是要出面給那落水的孩童做場法事超度超度,但是來人說孩子小,不宜擺喪,已經于前天夜裏悄悄入土,隻是昨晚夜裏有女嬰孩童在院内啼哭,怕是鬧兇,這才特地想請查文斌給去瞧瞧。
查文斌提着香燭紙錢去登門謝罪,可要說那老頭雖然偏執與我們兩個孩子鬧,真失了孫女,他也後悔萬分。聽說算命的小哥是查文斌的嫡傳弟子,他是自責自己不聽真言,非要較勁,這才逼得河圖道破了天機,隻求查文斌能超度安魂,以慰孫女在天之靈。
那老頭家裏人忙着在院子裏搭台,而查文斌卻手拿着羅盤自顧自的在院子裏走動,看似随意,其實不然。每走以一段路那都是有說法的,他其實是在“丈步”,瞧的是這戶人家的風水。因爲“劫命”實屬罕見,要想獲此命格隻有天時地利人和樣樣具備才會有極小的機會,要陰年陰月陰曆日陰時出生,而且多爲女子,并且五行當中起碼要占四個水,其中最爲講究的又要算是月份,農曆十一月份出生的幾率最大。因爲十一月之水寒冷無比,需要以火來祭,若是命格中的出生時間爲正午時分,且屬火,便最易湊成此命局。
查文斌走了幾步後,停在了院子裏的一個葡萄樹架子下面。那樹架子下面放着一對泥娃娃,用的是稻田裏的泥巴捏的,瞧模樣是仿造善财童子,一男一女,還未曬幹,隻是個泥胚子。
見查文斌對那泥塑盯着看,邊上過來一幫忙搭台的人說道:“這是老頭做的,準備送給他孫兒和孫女的,哪想到還沒完工就去了一個,哎。”那人一邊搖着頭一邊歎氣,忽然從内屋裏頭沖出一個小男孩,差點撞到了幫忙的人,飛一般的跑向了門外。
看着那個飛奔出去的孩子,查文斌自言自語道:“孫兒、孫女?”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蹲下身子一看,隻見那對泥塑娃娃中的女娃娃脖子處已經開裂,而那個男娃娃的脖子上也隐約開始有一條細縫的痕迹。這種泥制土坯在太陽的暴曬下是十分容易開裂的,對于别人看來或許是一個正常現象,但是對于查文斌來說這絕對是一個不詳的信号!
走進屋子,查文斌找到了傷心欲絕的女孩父親,那個中年漢子因爲痛失愛女而雙眼通紅。查文斌謝絕了他起身讓座的好意,而是問道:“你家裏是不是還有一個兒子?”
那漢子也是知曉查文斌的名聲的,連忙問道:“的确有一個兒子,與我那姑娘是龍鳳胎,剛跑出去的那個就是。”
查文斌打開手中的羅盤瞧了瞧問道:“龍鳳胎,出生時間相隔多少?”
那漢子有些緊張的問道:“不到兩分鍾,我家姑娘先出來,那小子後出來,怎麽了先生,是不是?”
查文斌瞧着這屋子裏一家人傷心的樣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能否借一步說話。”
那漢子把查文斌帶到了一個小房間,裏頭散落着不少孩子的玩具,其中桌子上放着一個玻璃相框,相框裏頭是一對長相極爲相似的男女娃娃,查文斌拿起那相冊問道:“這就是你那對龍鳳胎吧。”
“是啊,隻是一直以來兩個孩子的身體都不大好,尤其是我那個閨女,三天兩頭的生病,爲了這兩個孩子家裏是操碎了心,可沒想到還未養到成年就去了一個。”說着,那孩子的父親又開始掉起了眼淚。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沒有人比查文斌更加能體會到這位父親此時的心情了,因爲幾年前他親手送别了自己的閨女。
那漢子抹了抹眼淚,繼續說道:“查先生,大家都知道這些年您早就不出山了,小女的事就多勞煩您給操心辦了,另外剛好我也想問您一件事,。”
“什麽事,你盡管問,那件事我也會盡力的。”
“我聽老人們說,雙胞胎隻要其中一個夭折了,另外一個就不好養了是不是?”
查文斌點點頭道:“是有這麽一說,雙胞胎本是同根同氣生,共五行八字,本就有互相通靈的本事,去掉一個,另外一個自然失去了本來的精氣神。尤其是這龍鳳胎,爲陰陽互抱而生,以陰補陽,以陽滋陰,生生相惜更是如此。”
“那我那小兒子是不是?”
查文斌看了看四周,确定這裏的聲音傳不出去,便低聲對那漢子說道:“我也跟你說句實話,你這女兒是‘劫命’出生,那您兒子也跑不了是這個,這也是我爲什麽叫你進來的原因。”
那漢子一聽就立刻雙膝跪地抱着查文斌的雙腿哭道:“求先生可憐可憐我們兩夫妻,可憐可憐兩位老人,我父親因爲自責心髒病犯了差點就走了,他是怎麽也受不起另一個打擊了。”
查文斌扶起那漢子道:“我要是沒瞧出個端倪來也不敢瞎說,你要是信我的話,我就給你想給法子試試,或許能躲過這一劫。”
“咋個法子,隻要能救娃兒,你說咋辦就咋辦,砸鍋賣鐵我也願意!”
查文斌對着那漢子的耳邊如此這般的說教了一通後,那漢子咬咬牙道:“行,就聽你的!”
出去之後,查文斌先行回了家,這事他一人還真搞不定,差了卓雄出去找東西。找什麽東西呢?找了村子裏的會接生的接生婆,卓雄問這位接生婆借了一把剪刀,就是過去她替人接生的時候剪臍帶用的。拿了剪刀,又出去找了一位教書的老先生,問他借了一把戒尺,然後再是去農具店買了幾把農具,繼續又問一位村裏的郎中要了幾張藥方子,最後是去棺材鋪定了兩口棺材。
而查文斌自己則去買了好些煙酒上門去請那些屠夫,這些屠夫之前都跟查文斌打過交道,知道他來的意思,收下煙酒就等查文斌的吩咐。一切準備妥當後,又把周圍幾個鎮上所有喪葬店的金銀元寶幾乎買空,全部都送到了那對龍鳳胎的家中,院子裏堆的滿滿老高。
那對雙胞胎的家中除了孩子的父親,其餘人都被送往鄰村的親戚家中暫住,到了傍晚,查文斌帶着三個屠夫加上卓雄來了,這幾人手中拿着的都是撬棍和鋤頭,腰上别着明晃晃的殺豬尖刀,一頓吃喝過後,到了約莫十點多,村子裏的人都睡了,他們開始瞧瞧的走向了後山。
那個溺死的小姑娘是連夜埋的,因爲來不及準備,用的就是家裏的一口紅木大箱子代替的棺材。找了快沒人去的空地,草草的挖了個坑,堆了個小土包,連土都是新鮮的,很好辨認。
那孩子的父親先是跪在地上一頓嚎啕大哭,給那個土包前面放了好些女兒生前愛吃的東西,又等查文斌點過三根香後擦了把眼淚說道:“把鋤頭給我!”
他帶頭揮動了第一下,一邊哭一邊挖,一邊挖一邊說:“閨女啊,不是爹爹狠心要把你挖出來,把你埋在這裏是爹爹害了你啊,爹爹會給你找個好地方重新安葬,你莫要怪爹爹啊……”
因爲埋的淺,幾個人挖了沒一會兒就看見了那口箱子,用麻繩拴好,兩個殺豬匠一人一邊發力往上一拉卻覺得手中的繩子有千斤重,其中一人覺得奇怪便說道:“查師傅,好像有點不對勁啊,一個小娃娃能夠多大分量,我和老李兩個人都覺得手勁不夠用啊!”
查文斌蹲下身子朝那挖開坑裏抓了一把土在手中細細的撚開,隻覺得手心潮濕,土中都能滴出水來,他說道:“那就是我判斷的沒錯,還好今天來得早,要是再晚來幾天,一準得出事,再來兩個人用點力,拖來上就好。”
卓雄和另外一個殺豬匠也去幫忙,四個壯漢合力才把那口不算大的箱子給拖了起來。旁邊的地上放着兩截磚頭,這棺材出了土是不能碰地的,必須得架空,說這是爲了防止屍體接了地氣而生變。
這時,查文斌對那女童的父親道:“你就别看了,轉過身去,我怕你受不了,一會兒好了我會叫你的。”
那漢子已經哭的不能出聲了,剛背轉過去就聽見“吱嘎”一聲,那是撬棍别開木頭時發出的聲音,幾個殺豬匠對着箱子裏頭一瞧,無不倒吸一口涼氣,其中一個問道:“咋會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