钭慶利在六七年前曾經來過這裏,那是一個不大的村莊,前後加起來不過十來戶人家,早些年還有點人氣,這些年因爲交通實在不便外村的姑娘已經不稀罕嫁進來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打算遷移或是正在遷移中。
“丁”姓是這個村莊的唯一的姓,剩下的這些人幾乎都是家家連着親戚,路上聽介紹才知道死去的那人叫丁力,今年三十二歲,是這位中年漢子的堂弟。
山路本就難走,這天又下着毛毛細雨,钭慶利跟着那人七拐八彎的走了快要有半個時辰了隻覺得腿酸,心裏盤算着這筆買賣一定得多要點價才對得起這腿力。
等二人正式進了村已是下午,大老遠的便瞅見村子裏有一戶人家前頭正冒着煙,想必那兒就是此趟的東家了。
待讓人引見過後,幾位家族裏頭的長輩又是對钭慶利遞煙,又是給他倒茶的,隻拜托這位鎮上來的法師能給好好辦一場道事。
钭慶利自然是很享受這種被人捧着的感覺,眯着眼睛拿着羅盤繞着丁家屋前屋後的足足三圈,在那群老頭期待的眼神中,他開口說道:“你們這山啊,原本是有一位龍太子住着的,可是不想卻被這位丁力給抓了,而且八成還給殺了,所以這才招來了天譴。”
見那幾位老者面面相觑,钭慶利接着說道:“不信啊?那我問你們,他是不是經常釣魚?”
“你怎麽知道他釣魚?”有一位老者怯怯的問道。
钭慶利心裏一樂心裏想道:這不廢話麽,不都告訴我他是釣魚被劈死的,再說了,那屋邊還放着魚竿魚簍子呢?
他又故作玄虛的把手中的羅盤撥弄了一下,繼續說道:“您就别管我是怎麽知道的,我隻問你們他最近有沒有釣過什麽特别的魚?”
幾個老人互相看了看眼色之後進屋拉出來一個哭了稀裏嘩啦的女人,對钭慶利說道:“這是他媳婦兒,讓她告訴你。”在那女人耳邊嘀咕了一陣後,那女人說道:“沒啥特别的魚啊,都是裏頭水庫裏養的。”
钭慶利臉色一變,正色大聲問道:“你好好想想,他釣回來的都有什麽魚?”
那女人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嗓門給吓了,支支吾吾的說道:“都是一些常見的魚,鲫魚、鳊魚、鯉魚還有就是一些小翹嘴。”
钭慶利突然猛拍了一下桌子,把那些個圍觀的人又吓了一跳,“你啊你啊,什麽魚都敢讓他往家拿,你們這山是有龍的知道不知道?那龍生的兒子是什麽?是鯉魚!這個丁力就是因爲把龍王爺的兒子給弄回來吃了,這才糟了難,隻是。。。。。。”
“隻是什麽?”一個老大爺伸長了脖子問道。
钭慶利歎了一口氣緩緩道:“隻是我怕一條人命還不夠那位龍王爺平息憤怒啊。”
此言一出,屋外頭那幫上了年紀的人個個倒吸一口涼氣,“那您趕緊給想個辦法啊。”
這其實是他慣用的伎倆,先吓唬吓唬再裝作高深的樣子解救,“這個不許你們說自然是我分内的事,來人啊,你們先下山去洪村把這幾位人也請上來,這事光靠我一個人還搞不定。”說着他就把些自己的搭檔名字一個個都報了出來,村裏頭立刻就派了人下山去請。
進屋一瞧,那人還睡在門闆上,說是棺材還在趕制中。死的人臉上蓋着一張黃草紙,瞧不見模樣,钭慶利也沒打算掀開瞧瞧,他得抓緊時間先休息休息。不過雖然隻是刮了一眼,他就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幾次他都想去掀那黃紙但又住手了,不是不想,而是心底有一點怕。
钭慶利使勁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心想:我什麽樣的死人沒見過,再說我來也是給你做好事的。
這麽一番自我安慰之後,他給那門闆底下先點了一盞長棉燈,又查人用桌子搭了一個建議案子,案子上打了招呼得三葷三素,一碗半生的倒頭飯,飯上面還得立一個半生的雞蛋。這種開場白,跟查文斌幾乎都是一個路子,畢竟這東西形式要大于作用,多看幾次誰也都會了。
抓住其他人沒來的時間,他趕緊在門口找了地方閉一會兒,今兒晚上可是有的累的。
因爲是雨天,天色也比往常黑的更早一點,幾個老人一直在那嘀咕說怎麽出去報信的人還沒回來。
按照正常的情況下,他們應該在一小時前就已經到了,可這會兒天都要黑了。因爲人手不夠,钭慶利也隻好幹等,沒想到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實在等不住了,村裏頭便派了幾個人下山去看看,好一會兒才有人回來報說:“山下的路泥石流塌方了,怪不得他們進不來。”
山區的道路那修的都是羊腸小道,夾山順水而建,最容易放生這種地質災害,就是組織人搶修,起碼也得兩天功夫,也就是說這兩天就全得指望钭慶利一人了。
钭慶利幹的這行當那是三分靠本事,七分靠糊弄,他一個人可從來沒有單獨接過活兒,今晚算是把他逼到絕路上了。要不怎麽說要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這家夥把心一橫:行,我就一個人幹了,還省得和他們分錢。
钭慶利對着一堆圍着自己的人們說道:“我看這樣吧,這事既然我來了,那就我一個管,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們解決這件事。”
說着,他便打開那箱子,裏頭的東西一露出來,就引得人們啧啧議論。那道袍、那木劍、那鈴铛、那些香紙筆墨,哪一樣不是說書裏頭的東西,人們一下子便對這位傳說中的高人又多了幾分敬仰。
钭慶利一身道袍,加上多年的道場生涯,乍一看還真挺像那麽回事。
他正身危坐之後,身邊是幾匹白麻布,也叫做孝布。把在場的人們按照輩分分成了幾排,長輩們的先靠一邊站,平輩的每人領到一塊孝布,紮頭上之後剛好蓋住後脖子;兒女輩的每人也是一塊孝布,這得一直拖到屁股上才算行,又發了一根細點的做腰帶,再小一輩的長度到腰便即刻。
這些準備完了之後,他又找來一個農村地區常見的用來曬東西的竹扁,竹扁裏用米撒了一個圓形的圖案,再用筷子把那團米的中間畫了一道“s”,恰好分成一個陰陽的圖案。接着他又從箱子裏拿出一個袋子,袋子裏頭都是銅錢,每六枚銅錢一組,總計八組,按照八卦的樣子放置在那陰陽圖的八個方位,剛好組成了一個完整的八卦圖。
隻這一手就引來圍觀的老人們不住的點頭,钭慶利瞧了一眼心裏便有譜了,想要糊住這群人不難!
接着他又從兜裏掏出幾個小牌牌,每個牌子上都寫着各路神仙的名字,這幾個小牌牌分别按照五行的位置插在裝着倒頭飯的碗裏,然後再放置于那竹扁的周圍。
钭慶利辦完後又喊來丁力的兒子,讓那孩子手持五根長香,教他分别插在那碗裏。小孩子不懂事,大人讓咋辦就咋辦。就在那孩子上完最後一根香的時候,敞着的大門突然刮進一陣風,還不小,可巧的是這風啥都沒吹倒卻偏偏把那丁力臉上蓋着的紙給吹掉了。。。。。。
現場一下子就慌亂起來了,钭慶利這位被請來的大師隻好故作鎮定的說道:“這是他爲孩子的孝順感動了,想再看一下孩子。”說着,钭慶利就抱起那孩子往躺着的死人邊上走去,才走過去,他就差點把手中的孩子扔了出去。
這人分明就是下午那個進自己店裏買元寶的人!
爲什麽這麽說?雖然下午那人一直戴着鬥笠,但是下巴卻有一道一公分左右的疤,如今這道疤正長在眼前的這個死屍下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