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子箭步沖向那個大爺,一把捂住他那張酒氣熏天的大嘴,可是爲時已晚,鬼有時候确實比人要精。
說時遲那時快,卻見河圖那小子身子往前一探,伸出手臂貼着水面,手指呈剪刀狀。前有古龍筆下的陸小鳳靈犀一指,今有夏憶文中的童河圖神來一夾!
那片紙人現在正立于河圖的兩指之間,距離水面不過兩公分的距離,查文斌那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捂住乾坤袋的口子,查文斌順着小路準備前往河邊接應,隻要拿了這張紙人,今晚就基本大功告成。
無奈成也河圖,敗也河圖。
若是這紙人現在被查文斌捏着,那是決計不會再出半點差池的。不知是查文斌大意了,還是真的是他也無可奈何,接紙人的雖然是他的徒兒,可河圖畢竟才是一個剛入門不過數月的孩子。
按照正常速度,查文斌從橋上跑到河邊的竹筏不過十步路,就是這麽短短的一小段距離,卻足以發生一個不可改變的結局。
紙人是用常見的宣紙所剪,又薄又輕,幾乎沒有多少分量,大小也就人的一個巴掌。河圖夾住的部分是紙人的大腿,紙人的腳幾乎就是貼着水面的,隻要有哪怕一滴河水拍到紙人上面,這個小鬼立刻就能脫身。
杯子裏的水如果沒有人動,那麽它是會保持平靜的,可這是河裏!竹筏本就是浮在水面之上,稍微一動便能激起水暈,隻消那麽一個小浪拍來,這後果連查文斌都不敢想。單是水鬼溜了也就罷了,可現在河圖還在水面之上,小鬼發現被戲弄勢必要尋他報複,本就又都是孩子,這個現成的替死鬼上哪裏找去?
唯恐河圖要出意外,查文斌三步并做兩步,換做以前,這類小角色他都不需要開壇,直接收了便是。可自從蕲封山歸來,查文斌發現自己對很多曾經輕而易舉能辦到的事情都做不到了,道法這玩意,說白了沒有一個實質性的東西,隻是自己心裏頭明白,若讓今天的查文斌去面對陰差,怕是連半點勝算都沒有了。
河圖也是發現了這點,他有心把手臂微微高高擡起一點,心裏想着是盡量讓那紙人離水面遠一點。可是他忘記了兩指之間夾着的隻是一張薄紙片,就是手臂那麽輕微的一動,紙人的腰部便往下一彎,當查文斌離竹筏還有一步之遙的時候,紙人的腦袋已經接觸到了河水。
紙片落水,魂歸河流,無影無形,八方難覓。這就好比釣魚的時候,這魚兒在拉離水面的時候脫鈎落水,你要再想重新釣起這條魚,那難度自然不是大了一點半點。
隻見白色的紙人迅速在頭部着水的時候,迅速開始變化,因爲紙張具有吸水的作用,一截小小的水印開始迅速向整個紙人的全身蔓延開來,更加讓河圖有些手足無措的是這河水明明是幹淨的,可紙人的顔色卻發生了變化。
黑!一如墨汁一般的黑色随之從紙人的頭部開始向下侵蝕,看見這雜耍一般的變化,河圖有點呆立了,眼看那黑色就要蔓延到被他依舊夾在手指中間的部位時,查文斌大喊道:“快扔掉手中那東西!”說完,他已經一個箭步射向了竹筏。
竹筏哪裏承受得了他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筏子猛得向下一沉而後又因爲浮力向上一彈,那激起的水花瞬間湧向了河圖的手掌。
孩子終究是孩子,哪怕是查文斌的一次大吼加上突然這麽一竄,他完全忘記了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當查文斌的手掌拍到河圖的手臂,河水已經将他的手掌完全浸濕,一種近乎是被電擊的感覺瞬間從河圖的手指傳遞到大腦,接着他人一動,以極快的速度雙腿一蹬朝河裏紮去。
一步之遙的距離往往卻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被一個憤怒的水鬼纏住絕對不是什麽好事,即使是他的身邊就站着一個曾經橫掃陰差的道士。
自古但凡水裏生的東西,多半是最難弄的。十八層地獄裏的哪一個惡鬼見到牛頭馬面都得乖乖的,哪怕你生前是千人斬的陣前大将照樣得低頭。可有個地方确實列外,就是那條忘川河裏的冤魂們,這些人跳下去沒有死的,便在河中化作了厲鬼,這些厲鬼就連閻王爺也無可奈何,隻因他們在水中。
水在五行之中是黑色的,因爲水的深處暗淡無光,也隻有烏雲密布之時才會降水。黑色這本就是一個最接近邪惡的顔色,無論是上古還是現代,無論是中國還是歐洲,但凡是有宗教和神話的地方,黑色永遠象征着最爲邪惡的勢力。
水中的秘密太多,生活在陸地上的人們對于這個黑色代表的世界所知道的太少太少了。
這河原本也不深,可這孩子跳進水中之後一眨眼便不見了蹤迹,此時的月光又再次顯露了出來,河面上不停被拍散的月影訴說着剛才發生的那不平靜的一幕。
超子現在心中真有想把那老頭一并丢進河裏醒酒的沖動,河圖這孩子他們誰都喜歡,生的就是一副靈氣的樣子,這種娃娃即是成道的好苗子,也同樣是惡鬼們最喜歡尋覓的目标。
查文斌站在竹筏對着水面仔細搜尋,不遠處的人家開始亮起了電燈,聽到動靜的村裏人們披着衣服拿着手電都在不遠處圍觀。怕死的心人人都有,但是看熱鬧的絕不嫌多,這就是典型的國人心态。
超子和卓雄分别從圍觀群衆那找來了輛盞手電,河水很幹淨,所以一眼便能見到低,就這麽一塊巴掌大的地方河圖絕對不會消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那麽唯一看不見的地方很顯而易見便是這塊竹筏的下面!
大山是直接從橋上跳進水裏的,他那坦克一般的身軀一入水,濺起的水花把橋上的蠟燭都給直接拍滅了。胡亂抹了一把眼睛,大山雙手插到竹排的下方,一聲怒吼,原本這竹筏是被綁在兩岸的粗繩固定的,眼下救人要緊,解開繩索的時間足以讓河圖在水裏多遇上一點危險。
查文斌迅速也跳進水中,隻聽“蹦”得一聲,食指粗細的繩子應聲而斷,這家夥的力氣絕對不是蓋的。這扇竹筏被大山高高的舉起,然後用力的擲向岸邊。
原本這竹排是青綠色的,可是這竹排的背面卻看上去是黑色的,因爲着急河圖,衆人也沒在意,若是仔細看就會發現那些竹排的背面的确不一般。
水中,一個少年的背部向上浮着,查文斌一把抱起這孩子便向橋上走,可他卻發現自己的手似乎觸碰到了一些不舒服的東西。
當河圖的的身體被翻過來的時候,橋上不少圍觀的男人都受不了了。
螺蛳,那種浙江山區河流裏最常見的釘螺,文革時期曾經爆發的大規模吸血蟲病就是拜這種釘螺所賜。
河圖的臉部幾乎看不到肉了,滿眼望去,整個面部到脖子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釘螺,無數隻的釘螺緊緊的挨着,它們死死的吸在了河圖的臉上,甚至連耳洞裏都爬滿了這種讓人厭惡的生物。
查文斌幾乎流着眼淚給這孩子去除臉上的釘螺,釘螺實在太多了,隻要是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上的都布滿了這玩意,似乎整條河的釘螺此刻全部在他身上附着了。這時,超子才發現那竹排的背面也全是這玩意,幾個人七手八腳的給河圖去除釘螺。鼻孔裏,嘴巴裏,耳洞裏,眼皮上,這些該死的釘螺無處不在,它們的吸盤死死的貼着河圖的皮膚,它們就像趕不盡的小鬼,一隻連着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