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到了極限了,透過紅色的雙眼,那座晶瑩剔透的的東西隻能看見一個大概的輪廓,方方長長的。因爲眼中滿是尚未凝固的血,查文斌眼前滿是一面重影。
還有兩步便到了,他喘着粗氣,想要擡腿,卻發現腿根本不聽自己使喚。
用顫抖着的身子,他告訴自己一定得走過去,這一步是關鍵的一步,隻要邁過去才有可能會看見明天的太陽。每一次呼吸帶來的便是道袍上湧出新一輪的血漬,他已經沒有多少血可以流了。
“堅持!”查文斌在内心深處不停的鼓勵着自己,終于他再次邁出了一步,無比艱難的一步,那東西已經觸手可及了。
幾次嘗試,就差那麽一指的距離,他便可以觸到了。他在努力嘗試着,血順着他的手指滴到地面轉瞬便成了黑色,因爲疼痛而開始陣攣的手指幾乎無法伸直。
“咚”,突然查文斌的身子猛的向前一趴,腦袋結結實實的磕到一個硬物上面,他用這種方式完成了最後一步的跨越。
努力睜開那已經被血糊住的雙眼,他才發現這是一口晶瑩通透的棺材,近乎水晶般純淨而無半點雜質。額頭的撞擊帶來了新的裂口,鮮血瞬間在棺蓋上冒着絲絲熱氣流淌開來,形成了一道道紋路。
冰,透心的冰,這是他的雙手貼在這口透明棺材上的感覺,撕開的傷口幾乎立刻就和這冰冷的棺材凍到了一起,就像是大冬天裏把一塊剛切下來的新鮮豬肉貼在了室外的鋼闆上,彼此不能分離。
不知是流血過多,還是體力已經消耗殆盡,他睡了,眼睛努力的眨吧了最後一次,他恍惚看見了棺材裏躺着的那個人正在沖着自己微笑。
也不知外面的世界過了多久,老王和橫肉臉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他們一直等待着那三個人的重新出來。從查文斌他們進去之後,他就一直把耳朵貼在椁壁上聽裏面的動靜,木頭的是具備很好的聲音傳播效果的,可這裏面就像是完全被隔絕了一般,沒有任何動靜。
他們也想過破椁而入,無奈雪柏的牢固程度又豈是他們能夠憑手動得了的,況且它的結構注定了強行進去必定會讓裏面的人永無出來之日。
重新把鏡頭切換到墓室内:
卓雄和超子依舊昏迷着,均勻的呼吸節奏告訴我們他們倆還活着。
而查文斌那兒,臉上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原來濃密而烏黑的睫毛上全部凝結着冰花,因爲失血過多而原本慘白的嘴唇也已經凍成了烏紫色,若是被人看見了,定會認爲這是一具屍體。
身上的傷口已經開始布滿了血痂,可是原本那具通透的棺蓋上此刻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無數詭異的字符躍然于上,整齊有序的排列在整個棺蓋之上,沒人識得這些字,難看的就像是一條條扭動的蚯蚓。
而在這些古怪文字的中間,一輪彎彎的黑色月亮顯得格外的紮眼。
“熱”,這是查文斌在迷迷糊糊中的唯一感覺,他的胸口就像有一團燃燒着的火焰在烘烤着心髒。每當他覺得睡的正香的時候,這團火就會“轟”得一下燒起來,把他燙得從睡夢中驚醒。
如此反複的睡着、驚醒,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雙眼終于再次睜開來了。
痛,身體被撕裂的痛,他想把凍的已經沒有知覺的手從那塊冰疙瘩上拿下來卻發現已經黏住了,稍微一用力,皮和肉之間馬上就傳來了一種即将要分開的痛楚。
“嘶”,痛的查文斌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不敢在嘗試了,也沒有力氣嘗試了,索性便倚在這疙瘩上面再睡一會兒。
可能是覺得這睡姿不怎麽舒服,在睡夢中,他輕輕的把自己的雙腿往懷裏蜷縮一下,好讓自己抱着一團。
就是這麽一動,“啪”得一聲,一塊溫熱的東西從他懷裏滾落了出來。那東西在地上滾了沒幾步便碰到了那冰疙瘩,身子微微一顫,瞬間查文斌覺得一陣溫暖從手心傳來,臉上的冰霜頃刻之間便成了汗珠,一股燥熱源源不斷的向身體襲來。
這熱若換了常人,定當得立馬跳起來,就連查文斌的五髒六腑都像是掉進了溫熱的水裏蒸煮一般,可他卻覺得很是舒服,就像是在冬天裏靠着牆壁曬着太陽那般溫暖。
此時,他身上的傷口在以驚人的速度愈合着,原本身上那些傷口因爲血痂就像是千條黑線密布,此刻紛紛開始剝落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嫩如新生兒一般的皮膚。
當他開始覺得臉上發燙的時候,猛的一下從睡夢中驚醒了,手掌就像是被放在炭火上燒烤一般,他幾乎是用彈跳的方式一下子就蹦了起來。
“好燙!“查文斌說道,伸出手掌一看,整個掌心绯紅绯紅一片,胡亂的揉了幾把眼睑上幹涸的血痂,他突然驚奇的發現自己完好如初了,就像是在蕲封山下被那三足蟾舔舐過一般。
仔細搜索了一下,東西都還在,七星劍就躺在自己身邊,八卦袋也背在自己身上,他就像是做了一個噩夢然後再次醒來一般。
可是當他整理自己衣服的時候,暗紅色的道袍上那股濃濃的血腥味是怎樣也掩蓋不掉的,如果此時的查文斌出現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一定會被當成一個屠夫對待。
他在拍打衣服的時候發現少了一樣東西:那枚青銅太陽輪不見了!
轉身四下一尋找,就離着自己不遠處,太陽輪正靠在這塊冰疙瘩上。
查文斌俯身便去取,不料手指在碰到它的時候立馬被燙起了一個大泡,痛的馬上縮回了手指含在自己嘴裏嘬了起來。
此時的太陽輪中間那塊象征着太陽的部分變得通紅,就像是鐵匠鋪裏還在爐子裏被高溫燒烤着的鐵塊。
他小心的用七星劍去挑,太陽輪離開那塊冰疙瘩的時候中間部分迅速又暗淡了下來,等到查文斌再次去拿的時候,它又再次成爲了那塊普通的青銅器物,隻是還帶着絲絲熱量。不過這一絲絲熱量也在随後消失殆盡。
回頭看看,超子和卓雄都還在,查文斌這才看起了眼前這塊冰疙瘩,用手去觸碰,一股寒氣瞬間從指尖直達心窩。
這是一口規格按照普通棺材打造的透明棺材,查文斌看不出具體材質,有點像傳說中的寒玉,但通透純淨的更像是玻璃。他也留意到了那些字符,一眼便認出了:鬼篆!
數了數,總計七十二個字外加一個月亮,他用劍尖刮了一下,放在鼻尖嗅了嗅,淡淡的血腥味,他頓時明白了,這是自己的血流上去才将這些原本雕刻在棺蓋上的字符顯現了出來。
雖然這些字都是鬼篆,他一個也不識得,但卻見過,而且不止一次的見過,要讓他寫他都能将這七十二個字從頭至尾一字不差的默寫一遍。因爲那日在湖面的男子淩空畫的便是這些字,連同順序都是一樣,這些字早已像幻燈片一般映入了他的頭腦中。
“怎麽在這兒會出現這個?”查文斌心頭不解,他在想,難道那一日在湖中出現的人就是你,這棺中的主人?
棺材中躺着一個人,雖然這棺材是透明的,但是卻看不清他的樣貌,因爲他和普通人下葬時睡的姿勢不一樣,他是趴着睡的!
從古至今,入棺之人必定是平躺着,若是哪個入殓師把死人側着放或是趴着放進棺,那主人家肯定得找你拼命。
一身樸素的青色長褂從頭到腳把他遮的嚴嚴實實,隻留下後腦勺上那個紮成圓盤的發髻,從身形上看,查文斌可以确定他是個男人。
不用想也知道就是此人布下這樣惡毒的大陣,查文斌看着那兩個還昏迷着的兄弟,心頭想到:今日把你開了棺,也算是替天行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