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巴着圓溜溜的大眼睛,胖乎乎的小臉因爲生氣而漲得通紅,“約定了價格,就該按約定的價錢成交……你究竟會不會做生意?”
圍觀的人聞言,紛紛笑了起來,都感覺是童言無忌——天下的事,哪裏有你想的那麽簡單。
廖真人也笑着搖搖頭,奇怪的是,他居然耐心地對她解釋,“一般的貨物呢,确實是應該按約定的價錢成交,做生意要講信用,但是我賣的東西,是獨一無二的,中土隻有這麽一件……所以,價高者得也正常。”
“就是不正常,”永玢繼續大聲發話,“你事先已經約定了價格,那就是你已經覺得滿意了,也沒提前說,允許臨時加價……還是你貪得無厭,見風使舵,不夠誠信!”
這話說出來,有人還在笑,有人卻是陷入了沉思裏。
是啊,什麽時候起,我們就默認,見風使舵是正常的行爲了呢?
要是按地球界的邏輯,永玢的話是不符合經濟規律,違背市場經濟認知的。
然而在中土國并不是這樣,這裏的商人也重利,但是同時,他們将名聲也看得很重。
廖真人也被這話噎住了,身爲一個成功的商人,他其實有很多理由和借口,來駁斥這種理論,然而,當他面對一個不足十歲的孩子的指責,他竟然發現,自己無言以對。
“這是誰家的孩子?”就在這時,有人高聲叫了起來,不是别人,正是臉色鐵青的氤氲洞餘化龍,他一邊四下看着,一邊高聲發話,“再任由她放肆的話,休怪我不客氣了。”
“你盡管對我不客氣好了,”永玢怒視着他,就像一隻被激怒的小貓一般,“你自己做事龌龊,說不過就要動手?”
血奴聞言,側過身子來,一雙眼睛上下打量着餘化主,冰冷且無情。
“這是……”有人終于認出了它,倒吸一口涼氣,大聲發話,“這是雷谷的小紅魔?”
“雷谷小紅魔?”餘化主聞言,也倒吸一口涼氣,後退了一步,一臉的駭然。
這兩年來,雷谷在中土的名聲極盛,尤其是在道宮系統内,簡直快成了傳說,風頭蓋過了任何一家子孫廟和十方叢林。
餘化龍聽說任永馨是跟着玄女宮來的,心裏還不怎麽以爲然,因爲他首先懷疑這件事情不可能——任永馨可是北極宮看好的,家也在順天,怎麽會跟南方的玄女宮扯上關系?
其次,就算扯上關系,他也不怕,玄女宮那是什麽樣的存在?區區的一個北地制修,請得動玄女宮的人出面找場子嗎?
還指不定任永馨是如何求懇,才得到了這張入場券。
不過,當他聽說,對方可能是走了雷谷的門路,心裏就忍不住一揪。
若真是雷谷,那一切就都可以解釋通了,有雷谷的撐腰,任永馨真的可以無懼任何人。
“既然你知道是雷谷了,這件事可就不能這麽算了,”就在此刻,人群中走出一人來,此人的臉上帶着面具,手臂上纏着一條透明的小蛇,不是别人,正是北極宮的佘供奉。
北極宮的大部隊還沒到,但是佘供奉爲了替自己的小寶貝尋找五行寶物,先趕了過來,在集市上亂逛,反正他是供奉,不算北極宮的正經編制,倒也不需要太循規蹈矩。
待他聽說,有人在爲難雷谷的人,馬上就趕了過來。
餘化主猛地發現,自己竟然引出了一名高階真人,忍不住頭皮一麻。
不過這個時候,他還試圖通過自己的身份,吓退對方,所以輕咳一聲,“這位準證,這是我們氤氲洞的事情,就不勞閣下費心了。”
“還真巧了,”佘供奉獰笑一聲,“本人是北極宮供奉,這件事我還就管定了!”
“是誰在刁難雷谷的人?”就在這時,又走過來一人,依舊是高階真人,他冷冷地發話,“本人執掌的摩天嶺雖然是小廟,但是也容不得别人欺負我朋友!”
“是邵真人!”周圍又有人認出了這個傳奇人物。
餘化龍的臉都白了,他是十方叢林的人,對中土的十方叢林和子孫廟,都是相當了解,摩天嶺的邵真人,被青龍廟放逐的憨真君之徒,他又怎麽可能沒聽說過?
邵真人并不認識餘化龍,卻認識廖真人,他冷冷地發話,“糖稀竹竿,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欺負小女娃娃,有意思嗎?”
别說,這天底下,還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廖真人雖然是号稱要錢不要命,但是大多時候,他還是能确定,對方是不會要了自己的命,所以才敢放肆。
當然,若是遇上天姥雙殺這種兇人,廖真人也不怕硬扛——對方都打算下手了,客氣也沒用。
他最頭痛的,就是邵真人這種人,喜怒無常不說,誰的面子也不賣,是不靠着任何勢力的孤魂野鬼。
惹火了對方,就是滅頂之災,不留任何情面,但若是應對得當,就沒有任何風險。
說到底,做生意是求财的,廖真人也不例外,聞言他苦笑一聲,“邵準證,我正接受雷谷小姑娘的批評呢,怎麽敢欺負她?”
邵真人一擺手,淡淡地發話,“随風漲價,就是你糖稀竹竿的接受批評?”
“好了,我不漲價了還不成嗎?”廖真人無奈地一攤雙手,“漲價一說,原本就是氤氲洞的人提出的,真當我廖某人那麽沒底線嗎?”
“你的底線,就算有也不多,”邵真人一擺手,大喇喇地發話,“不管怎麽說,你随意欺負小女娃娃,而且欺負的還是雷谷的朋友,這事兒你得給我個交待。”
廖真人的臉色,頓時就苦得不能再苦了,事實上,他剛才就想起來了,這紅衣服的小女娃,是來自哪裏,由此他就猜到,對方姐妹倆,沒準是跟着雷谷的人來的。
正是因爲如此,他才一反常态,和顔悅色地沖永玢解釋,以求獲得對方的理解。
待此事經過衆多人确定,他的心就沉到海底了——不器真君,可是在雷谷證真的。
他敢在這裏擺攤,最大的倚仗就是公孫家的真君,真君慶典不容别人搗亂。
結果倒好,他直接招惹了真君的恩人。
想一想之後,他一咬牙,“那這樣吧,這扇子我兩塊靈石賣了,邵真人你看如何?”
“小氣鬼,要我就白送了,”邵真人不屑地冷哼一聲,然後看一眼血魔,又看一眼任家姐妹,似笑非笑地發話,“這事兒你不該問我……這麽些年沒見,糖稀竹竿你連買賣都不會做了?”
廖真人暗暗地撇一撇嘴嘴,我會不會做買賣,可不是你有資格評價的——你雖然是高階真人了,但是論身家,怕是不及我的百分之一,玩的不過是窮橫。
當然,這個時候,他是不會招惹邵真人的,而是笑眯眯地看向了任永玢,“小囡囡,我兩塊靈石賣給你,總可以了吧?”
永玢搖搖頭,很堅定地回答,“不!”
旁人聽得就是一愣,不過緊接着,她就大聲發話,“說好三塊,就是三塊,我才不做那見風使舵的小人!”
一言既出,周遭竟然沒人說話,這些人裏,肯定有人覺得她傻,但是還真沒誰敢這麽說。
好半天之後,才有人歎口氣,豔羨地低聲發話,“這是誰家孩子?怎麽教出來的?”
一個小小的、不到十歲的女娃娃,竟然給這麽多高階修者上了一課——什麽叫守信!
擱在地球界,怕也算得上一碗濃濃的雞湯,可以刷爆朋友圈了。
廖真人縱然是走南闖北做慣了生意,這一刻也有點無地自容,被一個小女娃娃教做人了啊。
他勉力笑一笑,“這不算你不講信用,是我主動讓利的,别人不會笑話你的,不信你問大家。”
永玢卻是搖搖頭,很幹脆地表示,“我不占你的便宜,我才說了你不講信用,你就想讓我也不講信用,咱倆一起被嘲笑,你這麽做……真的好嗎?”
周圍的人哄地一聲大笑起來,更有人驚訝地看着永玢,目現異色。
廖真人的嘴角抽動一下,讪讪地一笑,“你說笑了,我真的是想補償剛才的失禮,現在,你還是決定要三塊靈石購買嗎?”
永玢小心地看血奴一眼——畢竟靈石是她的。
見她沒有反應,永玢才點點頭,“我确定……對了,你還答應饒我十兩靈谷來的。”
周圍的人聞言,再次哄堂大笑了起來,心說孩子就是孩子,一塊靈石不要,反倒是要什麽靈谷——你搞清楚這賬該怎麽算了嗎?
然而在笑過之後,還是有人忍不住贊歎,“有理有據有節,卻還不迂腐,這孩子若是能成長起來,肯定是号人物。”
永玢當然也感覺得到,旁人都是很欣賞地看着自己,一時間,她的小心髒有點膨脹,得意洋洋地四下看一眼,然後才驚呼一聲,“呀,永馨姐,你們氤氲洞的化主走了。”
餘化龍當然要走了,不走等什麽?等人家接着虐自己嗎?
佘供奉聞言,卻是冷哼一聲,“離得開此處,還離得開十方叢林嗎?看來北極宮也該整頓一下秩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