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甘心地發問,“借你的地方?莫要開玩笑,你可知道,證真需要多大的地盤?”
李永生隻是淡淡地笑一笑,雖然嚴格來講,雷谷是永馨買下來的,但是兩人夫妻一體,又是共同經營,跟他的地盤有什麽兩樣?
見他如此波瀾不驚,葉院長反倒叫起真來,“你可是能說一說,那證真之地是哪裏?”
李永生白他一眼,悠悠地回答,“先前你不跟我說,現在輪到我拒絕你了……憑你的身份,還不配知道那個地方!”
葉院長聞言,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痙攣了兩下,然後才咬牙切齒地發話,“原來你也不過是口出妄言,仗着救命恩人的身份胡言亂語。”
以他的年紀和城府,原本是不該說出這樣的話,但是人要是惱羞成怒了,一時沖動之下,很難把握情緒上的分寸。
李永生看他一眼,卻是連生氣的心思都提不起來,“你沒有其他事的話,就回吧,我會向公孫不器說的,你這樣的姻親,還是少來往一點的好……會給他帶去麻煩的。”
話音剛落,他心裏就生出一絲悸動來,愣了一愣之後,他無奈地笑一笑,“這家夥……”
下一刻,玄天觀的後院裏,憑空飄起一人來,緊張地四下張望。
出現的這位不是别人,正是玄天觀的監院,一名老邁的中階真人。
他左右看了半天,才看向李永生這邊,“咦?奇怪,剛才觀中的陣法有些感應,似乎是有強敵在周邊窺伺,李大師可有發現?”
“沒事,”李永生微微一擺手,“是我剛才不小心提到了公孫家那位真君的名字,激發了他的感應……這家夥好像很介意别人說自己的小話。”
“原來如此,”監院松了一口氣。
他也知道,公孫家剛證真的那位真君,跟李大師交好,尤其是此人在驚動了真君的感應之後,竟然還敢大喇喇地将其稱之爲“這家夥”。
這得是什麽樣的交情,才能讓一個真人對着真君的關注,還敢如此口出狂言?
他隻能苦笑一聲,“我說,您動靜小點成不?周圍來論道的人不少,莫要驚擾了大家。”
就在這時,又是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卻是經主鄧小文,他笑着發話,“李大師,您這是說了不器真君什麽,他這麽大反應?要知道,他可是在遼西的!”
“鄧經主慎言,”又一條人影飄了起來,卻是玄女宮的風真人,她淡淡地四下掃兩眼,才繼續發話,“剛才有些氣機變動,那是京城的一些防禦措施,被不慎激發了出來。”
京城是天子腳下,那可不僅是嘴上說說,各種防禦齊全得很,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京城權貴們意識不到的。
公孫不器的神識遙遙地感知到了,這裏有人提他的名字,于是稍微聚集一下神識,想過來了解一下具體情況。
哪曾想,順天府現在是一日三驚,各種警戒的級别,都提升到了相當的高度,他的加強版神識才探查過來,京城這邊頓時就做出了反應。
李永生的心悸,是發現公孫不器廣布中土的微弱神識起了反應,所以要快一點。
而玄天觀的監院能意識到這一點,則是真君稍強的神識,跟京城的防禦發生了些糾纏,觀裏的示警陣法做出了反應,所以就稍微落後片刻。
真君和京城防禦陣法發生的摩擦,其實極爲細微,一般人根本感應不到,但是在這裏,不得不提一下,玄天觀擁有一些變态的設備設施。
說起玄天觀,也是蠻有意思的,這裏原本是個子孫廟,後來因爲種種原因,京城周邊的子孫廟都破敗了,隻有這個當初不怎麽起眼的玄天觀,出人意料地留了下來。
因爲隻有這麽一家廟宇,玄天觀就逐漸壯大了起來,到了後來,就有了轉型的意思,打算改制爲十方叢林——畢竟背靠大樹才好乘涼。
然而,觀裏的真人也早意識到了,一旦改爲十方叢林,朝廷的心裏多半會不喜,須知這裏可是京畿近郊,朝廷怎麽會樂意看到道宮系統紮根?
玄天觀的曆代主持,都十分重視這個問題,一邊小心地爲轉型做準備,一邊盡量緩和跟官府的關系,恪守本分,輕易不做那些過分的事情。
事實上,玄天觀這子孫廟的傳承很是一般,要不然也不會連個高階真人都沒有,聽起來似乎還不如朱爾寰的二郎廟。
不過,這裏終究是京城近郊,最不缺的就是傑出的修煉人才,玄天觀裏一共三個中階真人,四個初階,司修數量就更多了。
這些就扯得遠了,反正玄天觀一直在小心地發展,雖然算不上左右逢源,但是他們是京畿附近唯一的道觀,道宮體系的人來了,大多也是在這裏挂單。
如此一來,他們在道宮裏的口碑當然不錯,也結了不少因果,很多人想要幫扶他們一把。
然而大多幫扶,卻是玄天觀不敢要的,生恐朝廷心裏不滿,所以他們一般的要求就是,給點靈石和靈谷就行了,功法或者寶物之類的東西,還是免了。
有些人就發現,玄天觀的陣法一般得很,就着手加以改進,而這麽做的人,并不止一個兩個。
所以現在玄天觀的各種陣法,都極爲精妙,别看他們的戰鬥力很一般,可是預警的陣法,種植靈谷的陣法等,甚至超過了大多數的十方叢林,幾乎都快可以跟四大宮相媲美了。
正是因爲如此,監院能比較早地感受到異常,反應還快過來自玄女宮的風真人。
當然,風真人來自四大宮,對京城的防禦手段,也有一定的認識,所以才出聲解釋。
這時就又有人發問了,“風真人,京城的防禦如此厲害,竟然能隔絕真君神識,像這種手段,耗費應該不菲吧?”
“其中耗費,我卻是不知道,”風真人搖搖頭,心說就算知道我也不說,在天子腳下問這種居心叵測的問題,我怎麽可能回答你?
所以她順勢轉移了話題,“不過你說得也不完全對,這種防禦,多半還是警示爲主,告知異地的真君,這裏是中土的中樞,做事不要太随意了。”
就在這時,空中響起了人聲,聲音不是很大,但是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異常清楚。
聲音來自于他們正在議論的某個存在,“呵呵,我當然不會在京城亂來,當初我證真遇劫,還是躲進了京城尋求庇護,怎麽可能做那恩将仇報的事情?”
在場的人齊齊一怔,然後忙不疊地向空中紛紛拱手,“見過真君。”
這可是傳說中的真君啊,來聽風真人講道的人,有幾人曾經跟真君距離這麽近?很多人興奮得臉都紅了,心中的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倒是玄天觀的道人,雖然也行禮,卻不失章法,這廟就是如此,雖然等級不高,卻是京師獨一份兒,接觸真君的機會比大家大得多,見得多也就習慣了。
“免禮,”公孫不器的聲音再次響起,“我道是誰念我的名字,原來是李大師。”
李永生還沒來得及說話,葉院長就是一拱手,“見過三長老,我是小葉啊。”
公孫不器輕輕地嗯了一聲,算是回話,這是他看在自己曾經在對方府上養傷的份兒上,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認,若不是葉家大張旗鼓地尋找名醫,自己可能會錯過李永生。
至于說姻親什麽的,那真的是枝節末梢,公孫家的數萬子弟,姻親海了去啦,他怎麽可能照顧得過來?
憑良心說,就連族中的子弟,他都沒可能一一照顧,隻能對異常優秀者,稍加關注。
葉院長的臉上,難免悻悻之色:對我隻是輕輕一哼,對李永生,就是以大師稱之?
總算還好,此刻已經入夜,沒幾個人能看得到他的尴尬。
李永生卻是輕聲一笑,“大師二字,真君客氣了,你最近的神識,漲得很快啊。”
公孫不器心知他不願意高調,于是說起了别的,“神識的增長隻是一方面,公孫家已經很久沒有真君了,現在我證真成功,當然會關注一下中土的動态。”
“好了,我知道這樣很累的,”李永生笑着擺一擺手,“真君請回吧,我是來道賀的,咱們證真慶典上再見。”
公孫不器卻是很熱情,“都到家門口了,我将你接引過來好了……哦,對了,還有玄女宮的貴客們。”
“這可不用了,”李永生笑着拒絕了,“真君就要真君的體面,我們來道賀,不能亂了章程。”
公孫不器輕笑一聲,“咱倆之間,還說什麽體面?以前你是李大師,以後你還是!”
李永生郁悶地撓一撓頭,“我說,你能讓我低調一點嗎?”
“哈哈,”公孫不器輕笑起來,這笑聲越來越輕,最終至不可聞。
知道真君離開了,在場的人都松了一口氣,有人卻是難掩眉眼間的興奮,低聲激烈地議論着——這可是真君啊,活的!
李永生收回心思,卻一眼看到,葉院長怔怔地站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什麽,臉色極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