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身爲功勳之後,京中也有人支持,在他看來,自己将來牧守一郡的可能性很大。
劉通判卻也不理他,而是扭頭看向黃真人,“我在官府看不到發展前景了,所以有心轉修靈修,但是……靈修的功法,又哪裏是那麽好獲得的?”
說到這裏,他輕歎一聲,“我隻是寒門,祖上沒有留下底蘊,那麽,當我接觸到能夠提升自己修爲的靈修功法,會如何選擇?換了你是我,你也會這麽選吧?”
黃真人猶豫一下,最終還是緩緩搖頭,“我不會……不合适的功法,我不會修行。”
“那是因爲你身在道宮,”劉通判的嘴角,泛起一絲嘲諷的笑意,“有道宮倚仗,你又何必費心去找功法?我們寒門的苦楚,你真的無法了解。”
黃真人嘿然不語——身在道宮,當然便利多多,要不然大家打破頭都要進道宮,圖了什麽?
“所以我說,官府無法容我,”劉通判苦笑了起來,“當然,修習排幫功法,是我自己的選擇,沒人逼我,所以我也不恨任何人……誰讓我不甘心呢?”
“沒錯啊,你就是沒管住自己的貪心,”陳知府終于抓到機會插話了,他淡淡地表示,“既然你意識到了,自己最多知一府,那就知一府好了……你雖然是寒門,子孫卻不是了。”
黃真人聞言,也微微颔首,“此話有理,哪個大家族,是一代人就能經營起來的?起得快落得快的家族,不知道有多少,是你自己心太急了,怨不得别人。”
劉通判看他一眼,又看陳知府一眼,一字一句地發話,“但是我明明可以成就真人,我爲什麽不去做?沒有勇猛精進的心,做什麽修者?”
陳知府無言以對,好半天才喟然長歎一聲,“但是……黎庶是無辜的,你的野心,跟機緣不匹配,何必害人害己?”
劉通判愣了好一陣,才慘笑一聲,“機緣……沒錯,就是機緣啊,我有野心也有能力,但是奈何,沒有機緣!”
說完之後,他長吸一口氣,又看向黃真人,“我就是随便抱怨一下,真人你見諒,我的意思是說……官府不能給我提供足夠的上升通道,而你煙霞觀,也不能給李大師提供上升通道。”
這一次,輪到黃真人發呆了,好半天才歎口氣點點頭,卻不再說話。
李永生才二十歲出頭,就已經是真人了,尤爲難得的是,此人還跟玄女宮搭上了線兒,接下來的發展,也有了相當的保障,前途可以說是一片光明。
這種情況下,區區一個十方叢林的招攬,人家還真的未必看在眼裏。
想明白這一點後,黃真人都忍不住生出同樣的感歎:此人的前途,還真是沒有天花闆。
就在此刻,門外一陣喧嘩,然後一名朝安局人員跑了進來,臉上一片惶恐,“不好了,巫山府的聯絡點遭遇襲擊,四人殉職……”
朝安局在巫山府,本來就有落腳點,最近大肆抓捕可疑分子,落腳點也稍微擴充了一下,不但是人手多了,還有一些不太重要的嫌疑犯,也分散關押了一批。
巫山府的聯絡點,有五個人看守,其他人都出去抓捕了,不成想有人突然來襲,殺死三人,重傷一人,重傷的那位沒過多久,就不治身亡。
來襲的是兩名真人和四五名司修,他們原本是想将嫌犯救走,待他們發現,嫌犯不但都被下了禁制,還被下了毒之後,出手擊殺了七名嫌犯,直接跑路了。
這還是巫山府的人出動得足夠快,否則一個活口也留不下。
衆人聞聽之後,勃然大怒,朝安局的頭領公然表示,“陳知府,現在少不得要借用一下軍隊了。”
知府不能随便指揮軍役房出兵,但是白通判目前尚未洗清嫌疑,軍役房願意出兵的話,倒也勉強說得過去——最重要的是,郡軍役房也知道,這三個府目前在鬧排幫,許他們便宜行事。
“我怕是不能答應你,”陳知府搖搖頭,正色回答,“我這裏不知道比巫山府重要多少倍,一旦遭遇偷襲,你想一想會有多大的損失?”
“是啊,”旁邊的劉通判出聲了,“須防有人調虎離山。”
“調虎離山,”朝安局頭領的臉黑了下來,半天才悻悻地哼一聲,“這幫家夥,兩名真人還不派過來,現在根本捉襟見肘了。”
他來回轉悠了幾圈,才又看向李永生,“這次恐怕……還是要麻煩李大師。”
“不行,”陳知府斷然拒絕,語氣之堅決,根本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李大師是重要的防守力量,我堅決不同意你借用。”
頭領這下也急了,又看向黃真人,“黃真人,您能幫着看守一下人犯嗎?我朝安局願支付報酬……當然,這也是保護黎庶。”
黃真人聞言苦笑一聲,按說他此來,就是爲李永生提供幫助的,答應這個要求也可以,但是這個請求,卻不能出自朝安局——終究是涉及了紅塵事務。
隻有李永生出口,他才能同意,這是屬于了結因果。
所以他并不發話,而是看向了李永生:你希望我答允嗎?
李永生笑着點點頭,“黃真人,萬千黎庶,也是十方叢林的衆生。”
“那麽好吧,”黃真人很幹脆地答應了下來,“至于說報酬,那就算了……李大師昔年建冰洞時,也沒有收取任何的費用,我聽了李大師的講道,當然也要效仿大師的行事。”
“如此卻是感激不盡了,”李永生擡手一拱,然後又笑着謙虛一句,“昔年建冰洞,主要是北極宮木子真人之力,我卻不好貪功。”
張木子哪裏會那些陣法?黃真人暗暗腹诽一句,卻是笑着點點頭,“張道友已然悟真,也是機緣不凡、可喜可賀啊。”
朝安局的頭領可沒心思聽他們客套,他匆忙一拱手,“李大師,時機不等人,咱們走吧?”
“你這……”李永生看他一眼,無奈地搖搖頭,“也真夠心急的。”
“不急不行啊,”朝安局頭領苦笑一聲,“就像抓秦水水一樣,晚了就來不及了。”
他是相當地着急,甚至拿出了舍不得用的飛舟趕路。
飛舟上,集合了朝安局精銳十餘名,還有從戎州地方家族裏征用的兩名司修。
李永生在飛舟旁護法,他一邊飛行,一邊出聲,“諸位穩定一下情緒,事情已經發生了,着急也沒有用,莫要亂了自己的陣腳。”
朝安局頭領的眼珠轉一轉,若有所思地發問,“莫非李大師以爲,排幫餘孽不會接連作案?”
若是不會接連作案,己方操作和調查起來,就從容了許多。
“我又不是排幫中人,哪裏能知道這些?”李永生笑着搖搖頭,然後面色一整,“不過……作案的也未必就是排幫餘孽吧?”
“咦?”朝安局頭領側頭看他一眼,試探着發問,“李大師莫非有别的消息?”
“消息是沒有,”李永生搖搖頭,淡淡地回答,“我隻是提醒你們,有作案動機的,并不僅僅是排幫。”
衆人聞言,細細琢磨一下這句話,忍不住點頭,确實啊,作案的未必一定是排幫。
大家很快地就來到了現場,那裏已經被當地捕房封鎖了,有趕回來的朝安局密諜,正在現場勘驗着。
李永生走進現場,看一看被殺的四人,又感受一下氣息,忍不住微微搖頭,“果然是沒有飛瀑水的氣機。”
就在此刻,旁邊一名高階司修發話了,“排幫來救人,未必一定要用排幫中人,請兩名真人出手,也是可能的。”
這話說得也在理,所以衆人并不反駁,隻有一名剛來的朝安局密諜,狠狠地瞪他一眼,“這是李大人所說,你是何人,也敢口出妄言?”
高階司修也不着惱,“我是思佑,聽說此處有反賊,特來獵賞。”
“思佑?”李永生等後來的人聞言,齊齊就是一愣,“四大捕手裏的思佑?”
此人曾是向佐的搭檔,後來不知道因何弄掰了,卻都成長爲了捕手中的标志人物。
李永生笑一笑,“四大捕手已經見了三個,果然都是名不虛傳,見識過人。”
思佑聞言,狠狠地瞪他一眼,“李大師之名,我也久仰了,現在看來……果然是盛名難符。”
咦?李永生頓時傻眼了,我招你惹你了?一見面就這麽大仇恨,吃槍藥了?
巫山府的軍役使見狀,有點看不過眼,“李大師盛名難符嗎?倒是要請教,此話怎講?”
思佑不以爲然地笑一笑,“其實他應該想得到,排幫是請不到真人出手幫忙的,沒誰願意跟反賊挂上鈎……他明明知道我說得有漏洞,卻偏偏要誇我見識過人,做人還真虛僞。”
衆人聽到這話,齊齊無語了,你說話能不能别這麽颠三倒四?
李永生無奈地搖搖頭,倒是朝安局的頭領饒有興緻地發問,“那照你這麽說,此前你猜測排幫請了真人,是希望李大師指出你的謬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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