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香火成神道沒有偏見,所以跟朱雀相處還算融洽,但是真神教……那真的不行。
他對張老實的立場,也沒什麽不滿,但是這句問話,讓他有點不舒服了。
張老實側過頭來,淡淡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認爲,像我這種想得比較多的人……遇事會比較優柔寡斷?”
他是以很放松的姿态,問出這句話的,但是毫無疑問,這麽濃的火藥味,下一刻,兩人之間就可能爆發出驚天的大戰。
李永生也很自然地一攤手,“我認爲确實是這樣,難道你不是嗎?”
在這輕描淡寫的問答中,火藥味越來地濃重了,甚至是一觸即發。
張老實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空氣卻凝重得簡直要令人窒息。
好一陣之後,他才苦笑一聲,“你既然不加掩飾地來找我,似乎……我也别無選擇了?”
李掌櫃不怎麽出現在外谷,就算現身,也是指揮别人做事。
最近兩次他出現在外谷,都是捉了人走,此次單獨現身,是連續的第三次。
就算他不對張老實下手,張老實夫妻也暴露在了大家面前。
跟聰明人說話,果然痛快,李永生并不否認這一點,“若是我能徹底斬斷你的因果鎖鏈呢?”
張老實頓時愣住了,好半天才艱澀地回答,“你還真的拿住我的把柄了……我可以承諾,出手三次,但是我不希望平常的生活被打擾。”
“那你去内谷報道吧,”李永生深深地看他一眼,輕喟一聲,“其實我希望你拒絕的!”
最後一句話,殺傷力實在太大了,張老實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你這是在威脅我?”
可惜的是,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李永生已經電射而去了。
張老實站在那裏,呆了好一陣,他的夫人走過來,輕聲發話,“李掌櫃跟你說什麽了?”
他這才徹底地回過神來,向左右掃一眼,卻發現了數十雙疑惑的目光,正從遠處看來。
然後,他又從夫人的目光中,看到了隐約的擔心。
他的夫人,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制修,擁有中土婦女一切該有的美德,因爲沒有生育,對上他簡直就像半個奴婢一樣——她并不知道,不能生育跟她無關。
張老實修的是無情道,但是此刻,心裏最柔軟的一處,也被撥動了一下,他苦笑一聲,“李掌櫃說咱家炊餅做得不錯,希望咱們能進内谷……你說,咱們應該進去嗎?”
“内谷……可以進啊,”張夫人沖他微微一笑,“聽說有靈谷呢,咱們努力賺取貢獻點,換點靈谷回來,你也好提升修爲。”
張老實隻覺得鼻頭一酸,隐約有什麽東西沖進了眼眶——喂喂,我修的是無情道啊。
張夫人見他沒有反應,馬上又說一句,“你不想去,那也由你……你是當家的。”
“去啊,爲什麽不去?”張老實憨憨地一笑,“萬一能弄到點靈谷,也給你補一補身子,說不定回頭……你能生個大胖小子。”
“讨厭了,光天化日裏,說得什麽瘋話?”張夫人白他一眼。
張老實的嘴角抽動一下——尼瑪,我這無情道修得,似乎比較失敗呢。
這夫妻倆進内谷,并沒有引起什麽轟動,隻有張元平有點不滿:他需要找新的廚子了。
不過趙欣欣對李永生的行動,卻是心知肚明,“這就是舊教徒嘴裏的智者?”
“未必算得上智者吧,”李永生不太确定地回答,“不過這厮的戰鬥力很強,也算個小天才,大約頂得上丁經主了。”
趙欣欣的眼珠一轉,“那就是說,未必趕得上栗化主?”
栗化主聽了李永生的講道之後,直接回玄女宮閉關了——她不是在雷谷閉關,所以大家認爲,此次栗化主閉關,有可能沖擊證真的瓶頸。
“栗化主的情況,我不是很清楚,”李永生搖搖頭,“不過這人,不好在雷谷長待,過一陣,讓他去東北,幫助英王吧。”
張老實的本心裏,是比較抗拒跟真神教爲敵的,觀風使雖然壓服了對方,卻也不想勉強什麽,将此人送到東北,應該是比較合适的選擇。
嚴格來說,東北現在也沒什麽戰事,李永生這麽打算,隻不過是幫英王儲備幾個好幫手。
趙欣欣對他如此知情識趣,是相當開心的,當然,她必然還要矯情一下,“這人……可靠不可靠啊?感覺沒根腳。”
李永生微微一笑,“他可是大名鼎鼎,刑捕部的獨狼就是他,這個名字,你總不會沒聽說過吧?”
趙欣欣聽得倒吸一口涼氣,“不會吧,這人不是死了嗎?”
“他是自己斬斷了因果鎖鏈,”李永生笑一笑,少不得将事情的原委說一遍。
對趙欣欣來說,給老爹找這麽一個幫手,真的是很不錯的,中土國的真君屈指可數,通常而言,高階真人就是頂級的戰力了,
而張老實是巅峰真人,一般人用心去求,也未必求得到類似的幫手——公孫不器、呼延書生這樣的修者,是能随便找到的嗎?
就算能找到,能不能收歸己用,也是個大問題。
趙欣欣對此很滿意,她也不催張老實夫妻——徹底斬斷因果鎖鏈,需要一個過程,而且從這裏去東北,也真的有點遠,因爲兩親王的叛亂,路上還不好走。
反正東北那裏暫時無事,是不着急的。
但是這世間事,還真經不住惦記,她才默認了這個狀況,馬上就得到了新的消息,荊王府的軍隊,即将進入會稽郡!
荊王的軍隊,實在是太厲害了,雖然準備比較充分,但他是跟在襄王之後,響應起兵的,也不能說條件就非常成熟了,還是相對倉促的。
可就是這樣一支兵馬,在短短的月餘時間,就打出了三湘,并且幾乎要打穿淮慶郡,這樣的戰鬥力,不能不令人歎服。
荊王的人馬進入淮慶之後,本來是直奔彭澤而去,看得出來,他們是想将彭澤水師收到手裏。
這是中土内陸的兩大水師之一,若是收入囊中,揚子江上下,就任由荊王馳騁了。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這邊才進入淮慶郡,彭澤水師就發生了内亂,有人想要控制水師兩不相幫,可見荊王府的謀劃之深。
不過水師的都督,是參加過衛國戰争的老将,比較機警,挫敗了叛亂之後,直接開拔所有的戰船,上行進入了博靈郡的江面。
對水師的算計功虧一篑,荊王府繼續出擊,眼看就要擊穿淮慶,進入會稽郡了。
趙欣欣對荊王的進兵路線非常不解,特地找來了李永生發問,“他這是要進入海岱嗎?沒道理再往會稽郡進攻了啊,現在應該北上豫州郡才對。”
李永生想一想之後回答,“北上的話,水軍力量不夠,不能保障後路。”
三湘是有水軍的,進入淮慶之後,荊王還搶了半數淮慶水軍的船隻,過揚子江是沒問題的,問題在于上遊的彭澤水師,會不會攻下來。
趙欣欣不認可他的猜測,“彭澤水師内亂之後,元氣大傷,内部整肅尚未結束,我估計他們夠嗆能攻出來。”
彭澤水師比起各郡的水軍,還是要強出不少,這是武警和軍隊的差别。
但是内部沒有整肅完,那可真是大問題,萬一兩軍交戰,直接有戰船投向了敵方,那樂子就大了。
水師都督是老将,也沉得住氣,他甚至不着急搞内部清洗,他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穩住水師,一旦清洗的話,反而容易把人逼到荊王那邊。
指望這種狀态的水師出擊,是不現實的,他們能替朝廷看好戰船,就算功勞了。
李永生也認爲,此事比較蹊跷,想一想之後,他駭然地發話,“荊王不會是想裹脅甯王吧?”
荊王若是攻入會稽,肯定要收繳會稽水軍——這可是擁有海船的水軍。
有了會稽水軍的戰船,就有渡江作戰的能力了。
不過李永生想的卻是,甯王态度一直暧昧,而且是親王裏出名膽小的,估計此人舉反旗最不容易。
可是荊王一旦打進會稽,就有機會裹脅這個皇侄了。
如此一來,兩名親王作亂,就成了三名親王作亂。
甯王在會稽郡的勢力,其實并不大,但是架不住他的王妃裘氏,在會稽郡很有點影響力,而且裘氏母親的娘家,在郡裏深耕數代人,潛勢力大得可怕。
趙欣欣聞言,臉色也是一黑,“來人,傳姚教谕。”
姚教谕便是那個被花司修救出來的家夥,國子監負責兵家的教谕,他對荊王府的戰略思路,還是比較清楚的。
他非常肯定地表示,荊王本來就有“武力勸說”甯王的計劃,現在這麽做,實在很正常。
不過同時,他也指出,荊王将戰火燃燒到會稽,很可能是想調動朝廷的軍隊,所以下一個舉起反旗的,未必就是甯王,也許會是其他親王。
趙欣欣的臉,黑得跟鍋底似的,看上去下一刻就要動手打人似的,“淮慶就弱成那樣,連邊界都守不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