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馬盟近些年的反彈,起因就是想要搶回失去的馬市——哪怕不能像以前那樣壟斷,但也不能讓一群太監壟斷了不是?
這就注定馬盟最初的利益訴求,僅僅限于經濟上。
當然,此後馬盟跟朝廷鬥智鬥勇,能借用到的力量,他們是不吝相求,而真神教巴不得中土内亂,提供幫助時,那叫一個痛快。
所以嚴格來說,現在的馬盟,其實就是個大雜燴,裏面有真神教徒,也有痛恨真神教徒的地方豪強,還有不喜歡中土國也不喜歡真神教的。
當然,其中也不乏各種利益投機者,甚至還有人自居前朝地方王族,妄想恢複前朝秩序。
外表強大的馬盟,内部其實非常混亂,隻不過目前中土國尚算穩定,在官府的壓力下,他們暫時還隻能抱團取暖。
不過現在的馬盟,已經分成了兩大派,支持真神教的,和騎牆的,支持中土的人不多,算是第三方,少數派。
人數最多、勢力最大的是騎牆派,他們想保住既有的利益,還想争取更多的權益,但是他們并不想爲此付出太大的代價。
背叛中土,會招來中土的大軍,而真神教其實也不像他們自己宣傳的那麽好。
拓跋鈍刀等人要做的,就是盡快地整合地方豪強,不管用什麽手段,将真神教的勢力鋪開,到時候就可以威逼騎牆派,徹底孤立甚至鏟除支持中土的勢力。
公孫未明得意洋洋地指出,“馬盟本來就不是個正式的組織,雖然他們有點實力,但是既然在利益面前發生了矛盾,那麽,我們可以合理地利用這些矛盾,真神教能做的,我們也能做,那些家夥居然在中土玩這種小手段,簡直要笑死人。”
中土國一向以自身的文明爲傲,一點都看不起那些半開化的異族。
未明準證很自信地表示,我已經找出了對付馬盟的辦法。
不過迎接他的,并不是大家的奉承,西疆四個家族齊齊默然,表情有些怪異。
良久,雲滄海歎口氣,“未明準證,你說的這些,對我們而言不是秘密啊。”
公孫未明的臉,刷地就紅了,也是啊,對遼西公孫家來說,馬盟是個比較陌生的組織,但是西疆當地人,對它能不了解嗎?
呼延書生見狀,及時發話了,“滄海真人你莫要急,未明準證的搜魂,肯定是确定了某些人的真正傾向,我們都在等着他念名單呢。”
這下,輪到雲真人臉紅了。
“是啊,你這麽急幹什麽,”公孫未明總算想到,自己還有牌可以出。
不過這個時候,他倒是不着急說了,“名單是肯定有的,雖然是拓跋鈍刀的個人意識,但是我認爲,具備相當的權威性,可是現在,我覺得先要商量一下對策的好,再說了……這裏并不是讨論名單的最佳地方。”
他們商量事情,就在第二進院子裏,旁邊還有不少四家的司修和制修,甚至還有四個俘虜,正在受到殘酷的折磨。
這種絕密的消息,知道的人當然是越少越好。
此刻天已經大亮,雨也停了,沒準山下還會有人來,倒是不合适在這裏繼續待着了。
元家族長也表示,“諸位辛苦一夜了,咱們去裏面的靜室,一邊吃點東西,一邊慢慢聊吧。”
多名真人向另一進院子走去。
就在這時,一名已經被斬光了手指,正在斬腳趾的俘虜,大聲地喊了起來,“敢問那名準證,可是遼西公孫家的人?我有大事相告,隻求饒我一死!”
“嗯?”公孫家四名真人聞言,齊齊側頭看了過來,發現說話的,隻是一名小小的制修。
公孫未明不屑地哼一聲,不再理會,而是拼命地整理着腦中的名單,省得一會兒出醜——一個小制修,能知道多大的秘密?
太上長老公孫當行沉得住氣,下巴一揚,淡淡地發問,“你覺得自己有資格說這句話?”
“若真是公孫家族,我知道你家準證遇襲真相,”這小小制修疼得鼻涕眼淚流個不停,“隻求饒我一條爛命。”
公孫家的四名真人聞言,神色齊齊一變,公孫當行馬上表示,“情況屬實的話,饒你一命,沒有任何問題。”
說完之後,他才意識過來,自己答應得有點痛快了,未免對主人不夠尊重。
于是他又看一眼元真人,“元真人,我公孫家可以囚禁他後半生,能否給個面子?”
“當行太上說的哪裏話,”元真人哈哈一笑,“既是朋友,這麽問可不是見外了?不器準證遇襲一事,我元家也一直在打探呢。”
這小制修對于自己即将面臨終生監禁,沒有絲毫不滿,能保住剩下的生命,還能保住腳趾頭,已經是萬幸了——活着真的好啊。
别說,這小制修還真的知道一些細節,原來他的妹妹,嫁到了一個小部落,而這個喚作庫西的小部落,恰恰就是在祭拜真神之際,得到神谕,知道不遠處有邪惡魔王誕生的部落。
部落裏下了封口令,但是這兄妹倆前一陣見面,妹妹就說出了這個消息。
這倒不是她要無視部落的禁令,而是她知道,襲擊那準證的人裏,有馬盟的人,而她的哥哥也是馬盟的——這就沒必要保密了吧?
做哥哥的一聽,倒是吓了一跳,就連他自己,都沒聽說這個消息呢。
所以他決定了,将此事爛在肚子裏。
直到今天被擒,他都打算認命了,不成想隐約聽到行刑者說起“公孫家族”“三個準證”之類的話,才反應過來,原來遼西公孫也來了。
他真的不想說出這個秘密,因爲他知道,說出此事之後,自己可能無恙,妹妹就死定了,他身爲哥哥,有保護妹妹的職責。
但是一根一根的手指剁下去,他也疼啊。
想到自己會被切成一塊一塊地殺死,他又有不甘——其實我現在守住秘密,公孫家早晚也會發現真相,妹妹還是保不住。
正猶豫間,眼見這些真人要離開了,他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懼,他想活啊!
公孫家的真人聽完這番話,黑着臉看向二郎廟主持朱爾寰,“你們二郎廟附近,有這麽一個胡畏族的庫西部落嗎”
朱主持的汗都快下來了,“這個庫西部落,其實不怎麽在二郎廟附近活動,不過不器準證在山裏證真,那地方離庫西部落的活動區域,也不太遠。”
說來說去,公孫不器當時爲了不受幹擾,證真選在了二郎廟之外,确實是很不得已。
公孫不器黑着臉不說話,公孫當行卻是沉聲問一句,“這個庫西部落,有多少人?”
這句話問出來,西疆四家卻是齊齊扭頭,看向了雲滄海。
雲滄海被看得臉一紅,“自他們祭拜真神教之後,跟我雲家已經毫無關系了,但是……但是,裏面還是有不少不信真神教的。”
公孫家三名準證并不說話,隻是看着他。
“好吧,他們有萬餘人,”雲滄海被看得頭皮發麻,隻能再次出聲,“跟我雲家無關。”
“唉,”公孫不器聞言,輕歎一聲,“看來又得欠白虎廟一個人情了。”
雲滄海隻能報之以苦笑,看來這庫西部落,是要被白虎廟執行道宮規矩了。
萬餘人的部落,就不算小部落了,起碼能有兩千左右的丁壯,擱在中土國腹地,算是極大的村落,公孫家想要屠滅這個部落,有相當難度。
事實上,在在中土國腹地,屠滅一個千人的村落,都足以驚動朝廷了。
千人之死已經很恐怖了,屠村更恐怖,這代表了極度的兇殘。
不過白虎廟出面,那就沒有任何難度,四大宮不入紅塵,可是不管怎麽說,他們是兩大體系中的一大,遇到非常重大的事情,操作前知會官府一聲即可。
公孫家受了這麽大的損失,查明真兇之後,不報複是不可能的,一個真君,足以左右一個家族百年之内的興衰,要知道,公孫家族的人數,可是有十個庫西部落那麽多。
公孫家在西疆不敢随便誅殺上萬人——其實真要豁出去,那也無所謂,但是這種不受控制的殺戮行爲,是官府深惡痛絕的。
所以他們走道宮的規矩,反正道宮對付真神教,那是天經地義。
朱爾寰看一眼雲滄海,猶豫一下,還是點點頭,“這個事兒,用我二郎廟的傳訊好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呼延書生很幹脆地表示,然後他看一眼雲滄海,“滄海,把你那些毛病收一收,他們決定背叛雲家以後,就跟你無關了。”
合着這庫西部落,原本是雲家麾下的附屬部落,前一陣投向了真神教,雲滄海這個人豪爽義氣,但是也有一個毛病——心軟。
哪怕是聽到呼延書生的話,他還依舊嘗試辯解一下,“其實……其實也是馬盟逼迫太緊,那裏真的有很多人,是不信真神教的,唉,說來說去,還是我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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