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猜到了,王志雲跟禦馬監的關系,就着落在此人身上,但是他心裏這口氣,實在是咽不下去,少不得就要微微發難。
“我都說了,他不是閑雜人等,”奧斯卡的回答,是相當無禮的,他甚至沒有向黃永超解釋,李永生是何人——我何必跟你解釋?
事實上,他不信黃永超沒有打聽出來點名堂,所以他直接發話,“還是說你的事兒吧,聽說關于馬務,你有好的建議?”
這尼瑪……黃司長又看一眼李永生和王志雲,當着這倆亮出肚皮服軟,還真是有點難爲情,他好歹也是堂堂的軍需司司長來的。
不過下一刻,他就說服了自己:奧斯卡是如此地年輕,沒準沒猜到我有投靠之意,所以才對我不客氣,我要明白表示出來,他應該會給我面子的。
有鑒于這樣的猜測,他索性徹底放棄了底線,“以後軍需司戰馬的分配,我願意跟禦馬監共同協商,若有争議之處,願意聽禦馬監的。”
“握草,”王志雲聞言,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馬勒戈壁的,你要點臉行嗎?
别看他是求到了禦馬監這裏,但是骨子裏,他還有點軍人的底線——我找禦馬監,是因爲軍需司你對我太不公,我辛苦争取到的東西,被人截胡了!
沒人說一聲謝謝也就算了,給我一千匹戰馬,都要擺出一副施舍的樣子,我不服!
然而無論如何,從情感上還是從陣營上講,他都更希望軍需司能爲軍中袍澤争取來更多的東西——軍役部裏罵禦馬監和軍械局的人,海了去啦。
這些沒卵子的家夥,有時候做事也特别操蛋,卡供應、錢不到不發貨,質量問題……等等,這些都出現過,而爲此付出代價的,就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而黃永超現在做出的承諾,是任何一個正直的軍人都無法忍受的:若有争議之處,願意聽禦馬監的——面對軍械局,軍需司都可以據理力争的啊!
此刻的王志雲,對黃永超失望到了頂點。
“黃司長你這麽說,就沒意思了,”奧斯卡尖細的聲音響起,臉上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軍馬調派,當然是軍需司爲主,口、活兒我們見得多了,同時還想壞我們禦馬監的名聲,那可就太不厚道了。”
口……口活兒?黃永超想起自己前一陣在萬花樓的經曆,覺得這三個字實在太惡心人了。
這些沒卵子的腌臜貨,糟蹋人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
不過他真的是不敢計較,“我答應了的事兒,當然要算數的……隻是現在軍馬奇缺,還望禦馬監看在我的誠意的份上,解一解軍方的燃眉之急。”
奧斯卡斜睥着他,“但是馬瘟真的很可怕,你讓我這麽違規操作,我很爲難的。”
“先多少放一點出來吧,國事艱難啊,”黃永超眼含熱淚,擡手拱一拱,“奧公公,我也不是聖人,行事難免出錯,但是一國的黎庶,他們是無辜的啊。”
“當以黎庶爲重,”奧斯卡點點頭,一臉的凝重,“确實如此,民衆是國本……那照你說,我該先放出多少匹呢?”
“禦馬監本輪,該交付一萬五千匹的,”黃永超沉吟一下,緩緩發話,“能保證一萬匹是最好的。”
他打算給禦馬監留點面子,你說馬瘟了?好啊,我少要一些。
“呵呵,”奧斯卡幹笑一聲,然後臉一沉,“那你不如說禦馬監沒有馬瘟隐患好了,真以爲我是在故意刁難你?”
尼瑪,你明明就是在刁難我好吧?黃司長心裏委屈,但還不敢說出來,“真的缺馬啊,一萬匹已經是最少需求了。”
“馬瘟隐患,必須杜絕,這個沒有商量,”奧斯卡淡淡地發話,然後看一眼李永生,“保質保量沒有隐患的話,撥付三千匹,是比較合理的。”
黃永超也看一眼李永生,苦着臉發話,“三千……真的太少了,奧公公,我是爲中土黎庶着想。”
“我總不能爲你嘴裏的大義,掉了自己的腦袋,出了馬瘟算誰的?”奧斯卡冷哼一聲,“出了馬瘟包賠的話,我給你十萬匹,你敢要不?”
十萬匹戰馬,黃永超哪裏敢賠?不管賠得起賠不起,他都不敢賠。
好吧,我投靠你了,三千匹就三千匹好了,他勉力一笑,“希望馬瘟盡早過去。”
“等等,”奧斯卡輕哼一聲,“我有點好奇,三千匹馬……你打算怎麽分配?”
黃永超看一眼李永生,斟酌着發話,“優先供應博靈郡兩千匹,禦林軍五百匹……他們上次就要了,還有五百匹,是早答應了南桂郡的。”
“南桂郡要個毛線的戰馬,”奧斯卡冷冷地一哼,“你不知道博靈郡差多少戰馬嗎?”
“那這……”黃永超是徹底明白了,這三千匹是有說法的,“給博靈兩千五百匹。”
給禦林軍的五百匹戰馬,他是不能讓的。
“你可以走了,”奧斯卡一擺手,毫不客氣地發話,“真是沒眼色的東西,瞎耽誤灑家時間!”
“三千匹都是博靈的,”黃永超高聲叫了起來,心裏郁悶得卻是要吐血——你不是說,不幹預軍需司分配戰馬嗎?
沒卵子的腌臜貨,說出來的話就當是放屁,你們玩的這才叫口、活兒!
奧斯卡冷冷一笑,“那我若是給你五千匹呢?你如何分配?”
五千匹,那就好分配一些了,黃永超才要回答,猛地反應過來,這個問題不對啊。
他猶豫一下,硬着頭皮回答,“五千匹,那也都是博靈的。”
至于說軍需司給博靈郡做的計劃,隻有三千匹,他已經不予考慮了,王志雲上次就說了,博靈郡要五千匹戰馬。
上一次,他當王志雲是在放屁,但是現在他知道了,人家放的是通天屁。
奧斯卡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這樣好嗎?禦林軍的五百匹……該怎麽辦呢?”
老子敢給禦林軍發嗎?黃永超心裏在滴血,臉上還不敢露出什麽不滿,“那就下下一次呗,博靈郡的情勢,确實很危急。”
“你早這樣做,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嗎?”奧斯卡冷哼一聲,“盲人騎瞎馬,說的就是你這種不長眼的,這五千匹你處理好了……才會有下一個五千匹,明白嗎?”
黃永超沉默半天,方始點點頭,“明白。”
雖然這屈辱的感覺,令他幾欲抓狂,但是終于要過去了,他心裏繃得緊緊的那根弦,也爲之微微一松。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奧斯卡又看他一眼,饒有興緻地發問了,“我有點好奇,若是禦林軍問起來,你怎麽說?”
我能怎麽說?黃司長快吐血了,我肯定要說,是博靈郡的王志雲,搶了你們的戰馬!
不過,既然要玩口活兒了,他當然也不會實話實說,隻是面無表情地回答,“軍馬調派原本就是軍需司的事,我何須給禦林軍解釋?”
“這話說得好,”奧斯卡笑着點點頭,“我就喜歡你這種有擔當的,不枉我豁出去,冒着馬瘟的危險,爲你撥付戰馬。”
馬勒戈壁的,你好好說話會死嗎?黃永超面無表情,心裏卻是在大罵。
他就忘了,往昔他對很多人,也是這麽說話的。
不過他還是從這話裏,聽出了明确的警告:自己若是沒有擔當的話,這厮就不會冒險了——也就是說,他若是敢跟禦林軍歪嘴,奧斯卡肯定還要作怪。
一時間,他有點心力交瘁的感覺,心說算了,禦林軍那裏,還是順其自然吧。
其實嚴格來說,禦林軍的軍馬,根本就用不到他這個小小的軍需司長操心,若是禦林軍真的出現大量的軍馬缺口,離帥可以直接跟天家說的。
到那時,不管禦馬監還是軍需司,能做的就是執行上谕,連甯緻遠也沒膽子出幺蛾子。
黃永超着急爲禦林軍撥付的戰馬,隻是補充他們在訓練中的損耗,他想的是借此讨好禦林軍,而不是禦林軍對這個需求有多麽迫切。
真正有迫切需求的,是那些邊軍,還有緊挨着親王封地的軍役房!
然而對黃永超來說,那關他鳥事,沒關系的話,你慢慢等着好了!
王志雲就是最明顯的例子,博靈軍役房武備廢弛是不應該,但那是連鷹做下的事情,不該算到他頭上——當時他還在軍役部賦閑,跟博靈郡根本沒交集!
但是黃司長欺他在高層沒有得力臂助,就是要卡。
不過現在黃永超也想明白了,我希望讨好離帥,但是離帥不幫我出頭啊,上一次硬生生的惡了李清明,這次嘛,我也不跟禦林軍說那些了——就按章程走吧。
熱臉貼冷屁股,這滋味并不好受。
奧斯卡見他魂遊天外,少不得哼一聲,“既然這樣,後日禦馬監會撥付五千匹戰馬給軍需司,你且去準備吧。”
還真是隻有五千匹啊,黃永超心裏暗暗一歎,你這禦馬監,還真是欺人太甚。
不過他也不敢計較,隻是壯起膽子問一句,“那下一批戰馬,有多少匹呢?”
奧斯卡很随意地回答,“先把這一批辦好,再說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