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公表示,我知道自己錯了,那都是我一心修煉,沒在意家裏出了些不肖子孫。
反正這些上位者,找背鍋的人,還是很方便的。
然後他又表示,我家把堵住的溪水放開了,還有家裏的湖泊,願意開放給災民。
李永生真不清楚,一夜之間,怎麽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于是他表示說,行,我知道了,有誤會,你說清楚就完了。
身爲觀風使,注重黎庶的生存才是重點,你放開了湖泊,冰洞的事兒,就到此爲止吧。
然而,鎮南公緊跟着就提出了要求——聽說李小友對我有些誤解,還往京城上書了,這個……你看,我也解釋清楚了,能不能撤回來?
這個要求,李永生不可能答應,他很明确地表示,你放開了湖泊的事,我會彙報上去,但是以往你做的那些事,我也不會隐瞞,一碼歸一碼。
做對了要獎,做錯了要罰!
鎮南公對這個回答不太滿意,他又拿出千金贈予對方,誰想李永生跟奧斯卡不一樣,他分文不取,還說你的黃金上沾滿了黎庶的鮮血,我雖然缺錢,也不會收下。
這話真的是很難聽啊。
不過對鎮南公而言,這個結果雖然不好,卻也勉強在他的接受範圍之内——來之前他就算好了,這是他的底線。
至于說對方話說得難聽,那又怎樣?再難聽也不過幾句話,又傷不了他一根毫毛……
自打鎮南公來過之後,李永生接下來的遭遇,就變得極爲順利了。
三天之後,通義鎮迎來了一場小雨,真的是很小的雨,降水量甚至不到一個毫米,連地皮都沒有打濕,就蒸發得幹幹淨淨了。
然而,這終究是去年夏末到現在的第一場雨。
第一場雨來了,第二場還會遠嗎?
煙霞觀的真人很快推算出了結果,半月之内,應該還有雨降落。
官府也發出了通告,說幹旱即将結束,大家要相互扶持,度過這最難的時刻。
大災其實并不可怕,黎庶們怕的是見不到希望,既然官府和道宮做出了同樣的判斷,那麽,接下來的日子,雖然會更難熬,但是大家有信心扛過去。
這個時候,李永生找到了鎮長,說既然穩定下來了,我想往閩粵一行,去看兩個親戚——若是有人問起我來,你幫我遮掩一二。
鎮長早就給他打完考評了,又感激他爲鎮子裏做的一切,于是很幹脆地點頭,你去吧,誰要是問起來,我就說派你去閩粵公幹了。
李永生很快就付諸行動,他找到張木子,我要去玄女宮了,你是繼續做功德,還是一起走?
當然一起走了,張木子毫不猶豫地表态。
她這個功德,其實做的都是順水人情,冰洞是李永生發現的,勘測是李永生和李玉峰完成的,施工和陣法材料,大多出于煙霞觀,就連布陣,也是李永生一手爲之。
她就是起了一個牽頭的作用,利用北極宮的名頭,完成了此事。
眼下既然走上了正軌,她再在這裏流連,也沒有多少意思,倒不如跟李永生走一趟——事實上,盡快完成尋人事宜,敲定因果,北極宮才能盡快地得知瘸真君的下落。
于是她找到煙霞觀都講馮真人,說我和李永生等人要暫時離開一陣,這個冰洞,你煙霞觀看護起來好了,待我回來那一天,就正式移交給你們。
煙霞觀知道,張木子隻是想做一場功德,但是當她真的表示有移交的意思的時候,馮都講還是有點小激動——這冰洞本來就是個奇景,又涉及到了煙霞觀的基業。
馮真人想一想,遲疑着發問,“你們再回來的時候,還能待幾天?”
張木子想一想,覺得此次去了玄女宮,也未必能找到人,肯定會用去很多時間,所以她就回答得保守一點,“再回來,就是短暫停留,一兩天吧。”
我還沒搞清楚陣法呢,馮真人沉吟一下,緩緩發問,“你們此番出去,需要幫忙嗎?”
“馮真人願意幫忙的話,那再好不過了,”張木子笑着回答,“不過……你走得開嗎?”
“我正好在陣法上,還有點不明白的,”馮真人笑着回答,“肯定得跟李道友問清楚,要不然煙霞觀接手了冰洞,再遇到麻煩,我還得往北方跑。”
“往北方跑也不錯啊,”張木子繼續笑着,“您都是真人了,多在紅塵中曆練一下,是好事……去北方您找我就行了。”
“行,去北方我就找你,”馮都講笑着點點頭,先敲定這個關系,然後就順水推舟,“那你們在南方辦事,我也要盡到東道的責任,順便問問李道友陣法的事情。”
張木子笑着點點頭,“那我不答應就不行了,你放心,李永生那裏我去說。”
她對李永生要做什麽,是心知肚明,當然不會拒絕真人跟随。
李永生卻是沒有想到,他還沒有出聲,張木子就把馮真人忽悠上船了。
有馮真人相随,很多事情就好辦多了,十方叢林的都講,在地方上的能力,還是很大的,她聯系了幾輛長程馬車,很快就帶着他們出了巴蜀。
來到黔州郡,郡守居然派出了車隊,一路護送他們進了南桂郡。
穿行南桂有些費事,不過馮真人直接使出了化修的手段,裹着大家前行,也就一天多時間,就來到了南桂、三湘和百粵郡的交界處。
這裏就是玄女宮的直轄地區了,從巴蜀益州府來這裏,路程也有兩千多裏,但是一行人走了不過三天多。
進入這片之後,馮真人也認真了起來,“此處已入玄女宮核心地帶,我倒是無所謂,張道友你要不要去挂個單?”
四大真人沒打招呼的話,不好進這一塊,但是司修不要緊,當然,能挂個單做個記錄,就更好了。
張木子無奈地看李永生一眼——你拿主意吧。
馮真人看到這一幕,心裏卻是生出了一些好奇,北極宮行事,還要看一個本修生的眼色?
李永生想一想,最終還是笑着點點頭,“那就挂個單好了,倒也無關緊要。”
南桂、三湘和百粵三郡交界之地,有一座朱雀城,編制上歸百粵管,但是事實上,是坐落在三湘郡境内,算是一塊飛地。
事實上,官府在這裏的存在感并不強,城中反倒是常見身着道袍之人。
大部分的道士,都跟玄女宮有關聯,當然,也有不少道人,來此處是碰機緣的。
張木子在城郊的水月庵挂了單,這是一家比較小的十方叢林,跟玄女宮的關系比較緊密,事實上,玄女宮很多人出來,就在這裏落腳,跟辦事處的性質有點類似。
水月庵的人見到北極宮的人挂單,也沒有多奇怪,四處雲遊的道者海了去啦,因爲是一南一北,北極宮的人來得少一點,卻也經常能見到。
挂了單之後,馮真人帶着他們在朱雀城裏走了一圈,道士們能大搖大擺逛城市的時候,實在不多,這裏卻是可以随便逛,也沒人圍觀。
張木子發出了由衷的感慨,“這朱雀城還真是不小,我們北極宮旁邊,隻有一個小鎮,跟這裏還是不能比啊。”
“你們那安平鎮,根本就沒官府的存在,”馮真人笑着回答,她早些年是去過北極宮的,“這兒可是有官府的秩序。”
“我們那兒冬天太冷了,”張木子随口回答,“這裏可是真夠熱鬧,聽說玄女宮也負責城市治安?”
“看是遇到什麽人了,”馮真人輕聲回答,“若是不涉及道宮靈修,玄女宮一般不幹預地方治安。”
任永馨四下看一看,“感覺沒多少道宮中人,還是普通人多……制修也多。”
“這個城市裏,還真沒幾個普通人,”馮真人笑着搖搖頭,“那些看起來不是道士的,很多人都是子孫廟來此處碰機緣的。”
子孫廟是師徒相授,不像十方叢林,到了什麽樣的級别,才能享受什麽樣的待遇,所以十方叢林有名的出頭難,而子孫廟卻以資源緊張著稱。
得不到資源的話,他們也就隻能四處尋求機緣了,朱雀城就是個不錯的地方。
任永馨聽到這個答案,愕然地張大了嘴巴,“那官府治理起來,豈不是很難?”
“沒那麽難,”馮真人笑着搖搖頭,她對任永馨的印象很好,所以就多解釋,“不穿道袍的,那就是沒資格穿,官府處置起來不會手軟……這裏不得志的人多了,很少有人幫他們出頭。”
張木子蓦地出聲,“胡亂出頭的話,玄女宮應該還會給官府撐腰。”
“啊?”任永馨愕然地張開了小嘴,側頭看向馮文豔,想看她的反應。
“張道友說得沒錯,”馮真人點點頭,看到她一副驚奇的樣子,少不得又是微微一笑,“很奇怪是不是?道宮可不光是強大和神秘,裏面殘酷的競争,也不是你能想像的。”
任永馨默然,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道宮非常高高在上,但是同時,她也很自信,自己早晚能入了道宮。
現在的她,已經不出意料地半隻腳踏入了十方叢林,有點小小的志得意滿,也是正常了,隻不過在這些道宮前輩面前,她還保持着足夠的恭敬。
現在聽到,師徒相授的子孫廟一系,竟然可能不得志到如此程度,心中也忍不住猛地一驚,沒有想到,靈修之路居然如此難走。
想必在十方叢林這邊,也會面臨類似的挑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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