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還真會說話啊,任夫人心裏清楚,對方輕描淡寫地一句話,雖然是婉拒的意思,卻是化解了禮物撞車的尴尬,她若再堅持下去,反倒着相了。
于是她笑着點點頭,“那好,你若是遇到事情,一定要記得來找任家。”
李永生笑了起來,“這是自然的,到時候夫人不要嫌我聒噪才好。”
任夫人越看,越覺得李永生順眼,少不得又出聲發問,“你在朝陽大修堂,可還住得慣?要不要我派兩個老成的仆役,服侍你起居?”
張木子輕咳一聲,淡淡地發話,“修行中人,不必一味追求享受,永生也雇得有人,目前來看是盡夠了。”
她跟李永生是住在一個院子裏,不想讓任家距離自己太近,任家對道宮體系,有着明顯的利益需求,所以她要保持适當的距離。
任夫人聞言,頓時啞火,道姑的身份原本就高于她,再加上此事可能涉及道宮撬本修院的牆角,她也是真不敢再說什麽了。
“算了,啓程吧,”張木子覺得再坐下去也沒意思了,于是側頭看一眼李永生。
李永生見狀,就站起身來。
“這會兒出去,也叫不上馬車的,”任夫人起身阻攔,見對方執意要離開,才又發話,“這樣,我讓人去清潔一下我家的馬車,兩位稍候。”
馬車很快就收拾停當,是一輛四邊有布簾的車子,車夫就待将布簾卷起——大夏天趕路,頭頂有遮擋就行了,四面透風才最好。
張木子卻喝止住了他,坐進去之後,她從香囊裏取出一塊玉玦,挂在車頂上,不多時,絲絲涼意就從玉玦上散了開來,雖然涼意不重,但多少減輕了幾分炎熱。
過了一陣,她淡淡地發話,卻也不看對面的李永生,“怎麽樣,神奇吧?”
中土國制冷制熱的手段都有,但是可以随身攜帶的,卻少得可憐,她這麽問,也是不着痕迹地勾起對方羨慕,她就好多探聽些消息。
空調雖然好,也不能随便吹啊,李永生的眉頭揚一揚,似笑非笑地發話,“我還以爲,修道之人不該在意這些。”
你能再煞風景一點嗎?張木子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随即閉上了眼睛,“大道無數,苦修隻是一種手段罷了,我在紅塵曆練!你真沒見識。”
李永生也不理她,掀開一角布簾,很随意地問一句,“大典的事,規劃司也很忙嗎?”
“回貴客,這個我也不知道,”車夫一邊驅策着馬車,一邊随口回答,“官府的事情,咱也不想打聽。”
我倒是忘了,這是私家車,不是北、京城那些的哥,李永生笑一笑,“你這馬車不常用吧?”
“不常用,我都是兼職,”車夫笑着回答,“家裏有需要,随便去前面規劃司租公車就行了,家裏還有一輛簡陋馬車,是下人們采辦的時候用的。”
合着還有公車私用一說,李永生放下簾子,也沒興趣再問了。
馬車行進了不知道多久,他的心中,猛地生出一種異樣來。
于是他又掀起簾子,四下看一看,卻發現車輛正行駛在一片平民街巷中。
李永生狐疑地四下打量一番,也沒找出是什麽東西,令自己心神不定。
他暗暗地記下了這片地形地貌,才又放下了簾子,等他回過頭來,卻發現張木子不知道何時睜開了眼,正詫異地看着自己。
見他看過來,她才發話,“剛才有一瞬間,你的氣息波動很大……你真的沒修到制修?”
她其實想說的是,在那麽一瞬間,對方給自己一種很危險的感覺,僅僅是電光石火的一刹,她甚至懷疑自己感覺出了問題。
“對我來說,制修唾手可得,”李永生很不謙虛地回答,他覺得自己這麽說,符合年少輕狂的形象,“反正也沒幾個制修打得過我。”
“有點搞不懂你這個人了,”張木子笑着搖搖頭,“有時候像是個多情種子,有時候又是張揚不羁,就你這浪蕩樣兒……唉。”
“不矛盾吧?”李永生笑着反問,“江湖少年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我們年輕人的世界,你們不懂。”
張木子氣得眼睛一瞪,“我也沒比你大幾歲,你這人說話,怎麽總帶刺啊。”
李永生見她生氣,心裏就好受了很多——我讓你再強租民房。
不過他也沒那麽小心眼,于是不再刺激她,“率性而爲罷了,這也是你說的‘我自求我道’吧?”
張木子斜睥他一眼,不屑地哼一聲,“今天編那個故事,還是喜歡上那個女孩兒了吧?”
李永生無奈地歎口氣,“我就知道,我說實話的時候,你們總不信。”
“本仙姑早就看出來了,你那麽說,就是想引起那個永馨的注意,”張木子用戲谑的眼神看着他,“那女孩兒眼高得很……不得不說,你的小手段還挺管用。”
“修道的人,都像你這麽八卦嗎?”李永生無奈地摸一摸額頭,我至于那麽無聊嗎?
“我紅塵曆練來的,”張木子根本不受刺激,“據我分析,你成功地挑起了她的好奇。”
她的話并不完全對,李永生挑起的,是永玢的好奇。
他們去任家的第三天,任家的馬車再次出現在李永生的小院門口——還是那輛私家車。
車上下來的是永玢,她是來回訪李哥哥的,同行的還有一個侍女。
兩人不是空手來的,帶了一些堪稱華貴的日常用品,比如說茶具、餐具和床具——送床具可能會引起誤會,所以侍女專門解釋說,家裏聽說李永生來得匆忙,所以表示點小心意。
事實上,就這兩天時間,任家已經打探過李永生的情況,知道他是孤兒——哪怕他不缺錢,但是想來也沒人幫着準備這些東西。
除了這些,就是一些精美的小菜,很顯然,這是用來讨好張木子的。
張木子對這些禮品沒啥反應,在她看來,這是任家想把小女孩送進道宮,先多走動走動,混個臉熟,就好再提别的要求了。
上杆子巴結道宮的人海了,類似的事情,她也見得多了。
李永生對永玢的印象不錯,正好天氣陰沉,他也懶得出門,就帶着永玢去湖邊玩耍。
周玉琴也喜歡這小女孩兒,少不得一起跟了來,那倆挂了三科的主兒,卻隻能苦逼地待在屋子裏複習課業。
三人遊玩,任家的馬車全程陪同,還有侍女在一邊服侍,支個陽傘弄壺茶之類的事情,都有人張羅,玩得非常放松。
尤其是大修堂正是暑假時期,湖邊基本上沒什麽人,清淨得跟自家的園子差不多。
午餐也是在湖邊吃的,不過周玉琴似乎腸胃不好,吃完之後不久,匆匆地坐上馬車,說是要去更衣——湖邊沒廁所。
永玢見她離開,才氣呼呼地發問,“李哥哥,你有女朋友,還跟别的女人厮混?”
我勒個去的,你知道厮混是什麽意思嗎?李永生是相當地那啥,但他還得耐心解釋,“這隻是哥哥的同窗,真的……她還沒有你永馨姐姐漂亮。”
永玢歪着頭想一想,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亂轉,“那你的女朋友,比我姐姐還漂亮嗎?”
“你這個話不對,”對于這個價值觀歪曲小家夥,李永生決定将她掰直了——這也是觀風使的職責,他正色發話,“找伴侶呢,不能光看相貌,空有相貌沒有德才的話,也不合适。”
“這個我知道,”永玢得意洋洋地回答,“娶妻娶賢,納妾納色。”
這尼瑪都誰教你的?李永生很無語地看着她:想要掰直這小家夥,要費一定的工夫啊。
“但是我永馨姐,是不可能給你做小的,”永玢見他目瞪口呆的樣子,越發地得意了。
李永生咂巴一下嘴巴,“永玢啊,你早熟得有點過了。”
“這叫智慧,”永玢哼一聲,很不屑的樣子,不過配上她圓圓的娃娃臉,顯得異常地滑稽,可她還偏偏要很鄭重地說,“上次的承諾,我沒完成,現在你可以提問了。”
李永生愕然地看着她,“問什麽?”
“問我永馨姐的秘密啊,”永玢理所當然地回答,想一想之後,她又接着說道,“問我的秘密也行,不過不要問生日這種了……女孩子的生日,确實是秘密,不過我比你小那麽多,告訴你也沒事。”
顯然,她後來是問了别人,知道女孩兒的生日,不能随便告訴男人,可是兩人的歲數相差太大,不可能成家,就沒必要擔心合八字的事情。
李永生沉默片刻,方始發話,“要不咱們釣魚吧,要下雨了,正好釣魚……比賽誰釣的魚多。”
“釣魚好啊,”永玢高興得蹦了起來,不過下一刻,她緩緩搖搖頭,“你問我秘密,快點,我回答完就可以釣魚了……我是個重承諾的人。”
“真沒啥可問的,”李永生有點無奈,“那這樣,你把你永馨姐最大的秘密告訴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