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錢後貨,”永玢伸出白生生的小手,努力地繃着臉,“先拿禮物來。”
李永生的眼珠轉一轉,很正式地發問,“你收禮物,家裏人不管?”
别說,這還真是個很嚴肅的問題,在中土國,孩子随便收客人的東西,屬于沒素質,越是大戶人家,越注意這種細節——誰也不喜歡被人說成是沒家教。
主動伸手要的,當然就更罕見了,他覺得任家不該是這樣的家風。
“你本來就該給我見面禮物的,”永玢的小嘴嘟了起來,很委屈的樣子,“而且,我熱情地招待你了。”
這話也不錯,大人初次見小孩,随手拿出點見面禮,是一種禮節,禮物大小倒是在其次。
李永生聽得就想笑,拜托,我是跟着道宮的人來的,世俗人家,指望道宮中人給見面禮?這根本是颠倒了好不好?
不過,赤子心态總是不錯的,他想一想,摸出一塊玉玦來,遞給小女孩兒,“這個你帶在脖子上,能保佑你長大以後漂漂亮亮。”
永玢接過玉玦來,也不着急看,而是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你想知道我什麽秘密?”
李永生一本正經地發問,“你今年幾歲了,幾月幾日的生日?”
“我六歲半了,臘月十六的生日,”永玢回答得很幹脆,“哥哥還想知道什麽?”
“哥哥知道這個就行了,”李永生笑了起來端起茶杯喝水。
“哥哥騙人!”永玢不高興了,她大聲嚷嚷了起來,“這算什麽秘密?你再問!”
李永生笑得越發開心了,“哥哥沒騙人,女孩子的生日,本來就是秘密。”
“真的嗎?”永玢狐疑地看着他,似乎并不全相信。
然後她看一看手裏的玉玦,覺得确實是個好禮物,“要不……你想知道永馨姐什麽?”
“永玢!”門外傳來一聲喊,那個十歲左右的永琪走了進來,氣呼呼地看着她,“又出賣永馨姐……把客人的禮物還回去!”
“我……我替他倒茶了,”永玢委委屈屈地回答,她不怕永馨姐,倒是很害怕這個大不了自己幾歲的永琪姐。
“那也不行,”永琪非常堅持這一點,身爲家主的女兒,她平日裏受到嚴格的要求,對這些禮節看得非常重。
永玢的眼睛頓時就紅了,她委委屈屈地把玉玦放在桌上,一點一點地推向李永生,看樣子是非常舍不得。
“好了,”李永生一擺手,笑眯眯地看向永琪,“這是我給永玢的見面禮。”
“可是,”永琪總覺得哪裏有什麽不對,她也知道來的是道宮貴客,但是她并不知道,以道宮的傲慢,基本不可能給世俗人見面禮。
還好,她想到了一個理由,“這個隻是哥哥,永玢收禮物,也沒有獲得家裏的同意。”
“她給我倒茶了啊,”李永生笑着回答,“要不你也給我倒一杯茶,我也送你個見面禮?”
“這個……”永琪轉着眼珠盤算了起來,眼前是貴客,母親還親自招待,她要執意讓貴客不高興,母親知道了,估計又要說自己不懂事了。
這眼珠一轉,就猛地看到了貴客臉上的傷疤,她的眉頭微微一揚,“想要什麽都可以嗎?”
“可以,”李永生笑着點點頭,“隻要我有。”
永琪走上前,二話不說就去拿茶壺,李永生又一伸手,扶住茶壺嘴。
她倒滿茶杯之後,猶豫一下,才鼓足勇氣發問,“聽說……聽說您有複顔丸?”
這丫頭口氣不小啊!李永生先是一怔,然後才點點頭,“有,也能給你,但是你爲什麽要這個?你家也不缺吧?”
“我有個要好的同窗,被樹枝刮破了臉,治得不好,”永琪猶豫一下,還是回答了,“她家弄不到複顔丸,母親說家裏也沒有。”
明白了,李永生點點頭,很顯然永琪的同窗,家境并不怎麽樣,任家弄不到複顔丸?那才是開玩笑,不過這種貴重的人情,不可能用在一個小女孩的同窗身上。
“那行,”他取出裝着複顔丸的玉瓶,交給永琪,“裝好了,别丢了,哥哥可是沒有第二顆了。”
永琪的手伸到一半,就停在了空中,愕然地看着他,“那你的臉……怎麽辦?”
“哥哥有個女朋友,她手裏有複顔丸,”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
“那就謝謝哥哥了,”永琪雙手接過玉瓶,然後又是一怔,“那哥哥沒有見到女朋友之前,臉上的疤好不了啦?”
“隻是一個小傷疤,又不是缺胳膊斷腿,”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我們男孩子,可不像你們女孩子一樣嬌氣。”
他不服用複顔丸,隻是想少點桃花運,現在給出複顔丸,還是有點不舍,不過再想一想,也就釋然了,若是找不到永馨,治好了臉給誰看呢?
永琪帶着永玢興高采烈地走了,李永生無奈地撇一撇嘴,這次登門,可是虧大了。
不過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麽做,能看到兩個小女孩兒開開心心,也是不錯的。
純真的年紀,就該享受純真的快樂。
此刻的後宅,酒席也已經撤去,任家的大婦着人倒好茶水,正在跟北極宮高人閑聊。
她其實對李永生也有些好奇,于是低聲發問,“上人來此,是否要點化那個本修生?”
“能點化倒好了,”張木子悻悻地回答,她早晨就喝,中午又喝了不少,現在有點二麻二麻的,所以說話就不怎麽注意了,“人家有自己的想法。”
任進的夫人聽到這話,略略有點不服氣——那厮的資質真的那麽好?
我家三個女孩兒都比不上?
要知道那永玢,是族裏公認資質好的——是族裏,任進隻是家主,京城任家的家主,不是族長。
族長親自将任進喊回家族,要他幫忙在合适的時候,将人引入道宮。
也正是因爲如此,小女孩兒孤身來到了京城,缺人管教,所以才古怪精靈。
不過任家大婦也不會表現出嫉妒來,隻是淡淡地發話,“看來果然資質驚人。”
“資質……不是全部,”張木子大着舌頭發話,“機緣,是機緣,明白嗎?他的機緣……唉,沒得說了。”
任進的夫人嘴角抽動一下,機緣這東西……想不服氣都沒辦法啊。
“母親,”就在這時,永琪帶着永玢走了進來,她手裏捧着玉瓶,“我給李哥哥倒茶,他給我見面禮……能收嗎?”
“收起來吧,”做母親的一擺手,見面禮就是用來收的,關鍵是孩子不能擅自收,請示了家長,就可以留下了,這個過程不能少,“要多謝李哥哥……咦,是藥瓶?”
“是複顔丸,”永琪美不滋滋地回答,她的小姐妹傷了臉,母親也是知道的。
“這麽貴重的東西?”任進的夫人吓了一大跳,她當然清楚女兒爲什麽要這個,“快快還了他去,萬一人家隻有一顆呢?”
“李哥哥就是隻有一顆,不過他的女朋友那裏還有,”永玢在旁邊敲邊鼓——姐姐的禮物要還回去的話,我的禮物豈不是也危險了?
“他有女朋友?”張木子愕然地發問,“我北極宮怎麽不知道?”
她和楊庶幾來找李永生,肯定是要調查一番,道宮和官府之間,互相埋釘子的事情,實在太多了,當然,官府埋釘子的事情做得更多一些——實在不放心啊。
不過官府的釘子,經常就被道宮消化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道宮内部競争雖然激烈,飛升的幾率,可是比官府大得多。
北極宮果然存了點化李永生的心思!任家大婦聽得明明白白。
“李哥哥說,男人不在乎這個,”永玢叫起真來。
“李哥兒真的是性情中人,”任家大婦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點化的事情,自己還是不要摻乎了,“永玢,你手裏那是什麽?”
“李哥哥給我的,我也給他倒茶了,”永玢走上前,白胖胖的手心裏,平躺着一塊玉玦,“我可以收吧?”
“咦?”張木子一擡手,就将玉玦吸了過來,“上面……還有符文?”
她細細看一看,晃晃腦袋,又看一看,“一個護身符,不過好像涉及了氣運,任夫人你看一下。”
任夫人自己也是初階司修,雖然那是任進用了各種關系和資源,力推上去的,但是多少有點眼力,她細細查看一下,微微颔首。
“确實可以引動氣運,護身這一塊我看不懂……是道宮的手段吧?”
“妙,大妙啊,”張木子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這小女娃娃沒有靈氣,驅使不了護符,所以引動氣運護身,氣運可是無處不在的,自動護主,不愧是瘸真……不愧我北極宮看重。”
其實,李永生做出這個護符,是爲了自家使用方便,而且他目前是運修,當然要多多使用氣運的法門。
至于說使用道宮的符文,這也沒啥了不起的,符箓道子孫廟,有不少人跟官府有接觸。
當然,給出這個護符,也是有點風險,不過他看着永玢順眼,也就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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