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帶路黨,也有自己的利益訴求——否則他憑什麽帶路?
安罕部族是親中土國,但是中土國帶不給它利益的話,它爲什麽這麽做?
李永生的意思很明白,别覺得新月國來人,咱就要謙讓,沒準它更需要咱們呢。
蠟黃臉中年人當然也知道這個,不過他雖然是有關部門的人,但終究隻是一個中階司修,有些事情他根本不知情。
還有些事情,他雖然知道,卻又不敢随便說——做不了主啊。
所以他隻能無奈地看李永生一眼,心說勞資說話,你居然敢插嘴?“你說得也對,但是……人家有歸附之心,朝廷總不能寒了人家的心,将人攆到對手懷裏。”
“拉倒吧,”孔舒婕不屑地哼一聲,“在我看來,國外來求學的人雖然多,新月國這裏實在不合适,切……當初衛國戰争,多少人站到了新月國那邊?”
“那是,”甄老聞言點點頭,“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新月國的修生裏,當有不少細作。”
“但總還是有不是細作的不是?”蠟黃臉這次叫上真了,“也有修生從此心慕中土上邦,甘心爲中土國奔走不是?”
李永生聽到這裏,忍不住有點微微的驚訝,合着中土國也能意識到文化輸出的重要性,着手來培養精英,扶持代理人?
這種事情,他在地球聽說過,當初華國對美利堅的庚子賠款,美利堅将本金退還華國,用做留美基金,華國人就對美利堅人的印象非常好。
事實上,那時美利堅做爲新崛起的強國,正在布局全世界,退還一些本金,通過留美基金,培植一批精英出來,掌控華國,成爲本國的代理人,就是他們的目的之一。
後來西方國家在非洲很多國家,也是那麽搞的——殖民地行不通了,我就培養該國的精英,成爲本國的代理人。
這話扯得遠了,總之,李永生對中土國有關部門竟然有如此的意識,還是有點吃驚。
“新月國是真神教的教國,”甄老不屑地哼一聲,“跟本國運修根本不一樣,你們腦子得進多少水,才能覺得人家會心向中土?”
化修真不是好忽悠的,一神教的國家,指望他們放棄信仰和修煉方式,投奔中土,實在有點一廂情願了。
蠟黃臉中年人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頓了一頓才發話,“肯定是有的,這個我不方便說,不過……總要試一試的吧?大家忍一忍,也是相忍爲國。”
“你真不害臊啊,”李永生火了,“你要相忍爲國,那自然由你,憑什麽你要求我們黎庶,也相忍爲國?提這個要求的時候,你征得我們同意了嗎?”
蠟黃臉看他一眼,淡淡地發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種大事,朝廷決定就行了,你一個小小本修生,也敢質疑,你配嗎?
黃院長也冷哼一聲,“大事不與衆謀,懂嗎?”
“是啊,與衆謀的時候,就是要交稅了,”甄老陰陽怪氣地說一句。
其實他本人,以前也是支持大事不與衆謀的說法,但是自從被乞骸骨之後,在朝廷裏出不了聲,他就一肚子火。
黃院長卻是不敢得罪甄老,少不得讪讪一笑,“甄老說笑了,黎庶中賢愚不齊,更有不肖甚或大惡之徒,不敢與衆謀,還是相忍爲國的好。”
李永生聽到這裏又火了,“合着我今天沒忍,就是不對了?”
“那當然了,”黃院長理所應當地回答,“你本是無依無靠一孤兒,朝廷養你這麽大,自該報恩才是,有外國友人阻路,你離去便是,爲何要挑釁,爲何要罵人?”
有關部門辦事,還果然快捷,短短一個上午,竟然弄清楚了他的來曆,想必用了不少傳訊石,那可……也是民脂民膏。
“我靠了自己雙手活過來的,爲何要感激朝廷?”李永生氣得笑了,“沒錯,朝廷給了我一個安定的環境,但是……”
他一指自己臉上的傷疤,“你當安定的環境裏,就沒有強取豪奪了?”
蠟黃臉對此人臉上的傷疤,也有所了解,少不得哼一聲,“不懂忍讓,少年人,你實在有點過于狂妄了。”
李永生呲牙一笑,“少年不狂妄,莫非等到老了才狂嗎?”
“噗”地一聲響,原來是甄老的一口酒噴了出來,他笑眯眯地沖着李永生伸出個大拇指來,“小子,你很合我的胃口,我也曾年少輕狂,卻還不如你。”
“總之呢,今天這件事,就此作罷,”蠟黃臉淡淡地發話,“追究下去對誰也不好,以後做事之前,多想一想。”
“怎能作罷?”李永生一拍桌子,眼睛一瞪,“若不是我身手還算矯健,早就被對方斬做兩段了,你們就是這麽保護黎庶的?”
“你總是沒死,”蠟黃臉淡淡地看他一眼,“該避讓的,你得避讓。”
“我知道避讓他嗎?”李永生的聲音,越發地大了,“你有關部門覺得他該被保護,你們爲什麽不派人來保護?要我對一個說鳥語的外國人屈膝?對不起……我做不到。”
“沒錯,”孔舒婕很幹脆地點點頭,“博本院培養不出來軟骨頭的修生!”
這話卻是連朝陽大修堂都罵進去了。
“是這個道理,”于老院長點點頭,他的臉色很不好,“我不管本國外國,修生就該有個修生的樣子,若是你有關部門強行要保護,我們也沒話,就是三個字……派人來!”
這要求再正當不過了,你們覺得他重要,派出專人來保護,要不然任他這麽跳騰,算怎麽回事?
蠟黃臉和黃院長登時語塞——派人過來的話,還能低調嗎?
接下來,兩人也沒臉再留着了,匆匆告辭而去。
于老院長也不想再呆着了,今天的事兒,讓他真的很沒面子,于是他對着孔舒婕點點頭,“姓黃的自有我處理,你的弟子……在朝陽插班就是了,有問題找我。”
然後他看一眼甄老,“你不走?”
“我還有别的事兒,”甄老白他一眼,然後看向李永生,饒有興緻地發問,“那制修斬了自己肚皮一刀,可是你刻意爲之?”
我勒個去的,李永生忍不住翻個白眼:果然啊,沒有一個化修是簡單的。
不過他嘴上,當然要否認了,他搖搖頭,“茫然”地回答,“不是啊,那是他運氣不好吧?”
“你跟我這麽說,就沒意思了,”甄老意味深長地笑一笑,“你對付那兩個制修的過程,我看得很明白……不是博本院能教出來的,任何一個本修院都教不出來。”
他本身就是掌握了回溯術法的,所以對那新月國的秘術,并不感興趣,對方再次回溯的時候,他反倒是在細細琢磨,一個本修生,是如何将兩名制修重傷,并且扔進水裏的。
李永生的手法,粗看起來也沒什麽奧秘,無非是占了一個快字,再加上靈活的身法,就僥幸地戰勝了那二人。
真要說有什麽奇怪之處的話,那就是此人在戰鬥中的直覺太靈敏了,每一個時機都把握得恰到好處,也沒有多餘的動作,簡直可以說是異常精妙。
套一句爛了大街的話就是:觀看此人的戰鬥過程,是一種享受。
然而,甄老看到的,卻不止這些,因爲他不屬于兩個修院和新月國任何一方的勢力,所以他要細細地琢磨:此人是如何取勝的?
不琢磨還好,越琢磨,他就越覺得有味道,須知化修的眼力,真不是白給的,琢磨來琢磨去,他竟然猛地發現:新月國的制修給了自己一刀,似乎……也在李永生的算計中?
否則的話,就不能解釋,爲什麽李永生在将人抖手扔出的時候,手腕爲何詭異地轉了一下。
當然,這僅僅是甄老的猜測,并沒有任何的證據,畢竟在這種電光石火的戰鬥中,偶爾出現動作走形,是很正常的。
然而必須指出的是,修煉到化修這個境界,都有非常敏銳的直覺,也有自由心證的實力。
所以甄老就認定,這小子是故意使了陰招,至于說原因?很簡單——轉手腕那個動作,是完全多餘的,而李永生在做其他動作的時候,如行雲流水一般,自然且恰到好處。
于是他就生出了好奇:什麽樣的武修,才能培養出這樣的少年戰鬥高手?戰力極強不說,還會不着痕迹地陰人?
李永生讪讪地一笑,“甄老您想多了,絕對是湊巧,運氣好。”
甄老斜睥着他,眼神中明顯表現出一個意思:忽悠……繼續忽悠。
于老院長聽到這話之後,也不着急離開了,而是閉上了眼睛回味——能讓他這老友看在眼裏的事,他也有必要琢磨一下。
須臾,他緩緩睜開眼睛,沖着孔舒婕點點頭,“果然很強的戰鬥實力,博本院這樣的修生,多嗎?”
老院長在文修上比較傑出,對武修不是很看重,不過既然得了提示,回想一下所見到的戰鬥經過,以他的眼力,還是能看出其中精妙的。
當然,他不會将李永生的實力看在眼裏,他看重的是對方在這樣的年齡和修爲,所爆發出的戰鬥力——博靈本修院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