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到的是,四個年輕人,竟然都是博本的修生,她倒是想耍橫呢,沒那膽子。
當然,這件事也不能就這麽完了,她眼珠一轉,“曾求德……此人在何處?”
你竟然敢去找曾求德?圍觀的人心裏暗歎,真是不知死活。
不過就在這時,那肥碩異常的本修生發話了,“想找曾求德是吧?我帶你去!”
肖仙侯知道,曾求德就住在教化房的宿舍大院裏,那是他姐姐曾美慧的房子。
嚴格來說是潘室長的房子,一個有九間房子的小院,室長的标準配置,人稱室長院。
自從潘室長病故之後,曾美慧一個人帶着三個孩子,既累又孤獨,就邀請弟弟來同住。
簡而言之,小鮮肉是知道曾求德住哪裏的。
中年女人看他一眼,想一想,又指一下李永生,“我要你來領路。”
李永生嘴角抽動一下,泛起一絲苦笑——假公濟私的事兒,他倒也見過,不過大媽,你知道自己多大歲數了嗎?
老草吃嫩牛這種事,真的不好。
肖仙侯也是哭笑不得,“他不認識地方,隻有我知道啊。”
“你這相貌,一看就不是忠厚良善之輩,”中年婦女搖搖頭,很幹脆地拒絕,“你可将地方說于他聽,他是房東,你又不是。”
肖仙侯想一下,就待點頭答應下來,若非不得已,他也不願意去那個地方。
然而就在此刻,一個漢子蹿了出來,擡手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那中年婦女臉上,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又是連續幾拳,拳拳都砸在臉上。
“喂,這個……”齊永馨愣了一下,就待上前勸阻,“你怎麽能打女人呢?”
“先看是怎麽回事,”李永生出聲阻攔,這畫風轉變得太快,他有點看不明白,生恐又中了什麽算計,先袖手旁觀才是正理。
旁邊也有人想上前阻攔,聽到這話,又看到那中年婦女一直避讓不肯還手,心中有了猜測,也就不肯上前了——待她喊救命時,再出手也不遲。
女人被胖揍了一頓,最後才期期艾艾地辯解,“當家的,我錯了,饒我這一遭。”
合着這男人竟然是她的夫君。
“上不得台面的混蛋婆娘,”男子悶聲悶氣地咒罵,“見個精緻哥兒就要犯騷,丢人敗興!”
原來這夫婦倆是一起來的,不過齊永馨跟女人吵架,做夫君的就在一邊看着——這種事情,男人确實不合适插手。
待看到自家婆娘一定要那帥氣哥兒帶路,他忍不住上前飽以老拳:我讓你再犯賤。
李永生等人看得也是大開眼界。
到最後,雙方商定,肖仙侯明天中午,帶那倆去尋曾求德,不過他隻管指路,教化房的宿舍院,他是不進的。
李永生原本以爲,此事就這麽過去了,不成想第三天晚上,他才從書閣回來,就看到修院兩個教谕,沉着臉站在房前,正在跟肖仙侯說着什麽。
不過那倆教谕沒注意遠處走來的李永生,他們正好問完話,點點頭,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李永生慢吞吞走過來,低聲發問,“這倆是教谕?”
“院務室的,”肖仙侯苦笑着搖搖頭,“那個打婆娘的男人,在教化房宿舍門口跳坑了,摔斷了腿。”
原來那夫妻倆去找曾求德,倒是混進了宿舍院,但是曾求德不在家。
曾美慧當然不會管那些狗屁倒竈的事,直接将人拒之門外。
這夫妻倆商量一下,決定在小院門口死等。
一直等到深夜,也不見人回來,宿舍院的門房轉悠到此,将兩人攆了出去。
正好宿舍院門口不遠處,挖了一個大坑,深達三丈多,裏面還沒水,男人跳了進去,直接摔得暈了過去,女人大聲地喊他。
好死不死地,正好本郡教化長高濤路過,他今天接待京城來的客人,而這客人也是他昔年的同窗,兩人共叙同窗之情,喝了不少酒,攜手夜遊。
看到前方發生了狀況,兩人的跟班忙不疊上前救人,将男人拉出坑外的時候,發現男人的腿摔斷了。
高教化長了解一下事情的經過,頓時大怒:我教化體系導人向善教化衆生,竟然逼得黎庶跳坑自殺,這個事情一定得弄明白了,要給我個交待!
在他看來,男人在教化房宿舍門口跳坑,是很有針對性的,而他身邊又有京城來的老同窗,簡直太不給他長臉了。
教化長大人一怒,下面人當然就忙碌了起來,要追究責任。
李永生聽完之後,感覺有點匪夷所思,他皺着眉頭發問,“就是丢了一點布料,那男人就要自殺?我看他家也不是特别窮啊。”
真要那樣的話,他賠點布料出去也無所謂,當然,他不認爲自己有錯,圖個心安而已。
肖仙侯的臉上,卻是泛起了極爲怪異的表情,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看他眉頭一抖一抖,還有點尿急找不到廁所的感覺。
緊接着,他實在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老四你絕對想不到……那男人是夜盲!”
“我……”李永生頓時無語,忍了兩息之後,他也笑了起來,這也太特麽搞笑了吧?
兩人對視着笑了好一陣,李永生才收起笑聲,“你怎麽知道的?”
“院務室的教谕說的,”肖仙侯苦笑着一攤雙手,“他們也覺得滑稽得不得了。”
李永生眉頭一揚,納悶地發話,“那他們還來找咱們?”
“那是高濤高老大啊,老大發話了,誰敢不聽?”肖仙侯郁悶地歎口氣,“是我指出曾求德住在那裏的,院務室當然要找我問動機。”
“有個毛線的動機,”李永生覺得,這事兒也太過分了,不過就是一郡的教化長,動動嘴皮子,下面人還真當回事了,如實彙報很難嗎?
“這官僚氣息,也實在太重了一點。”
“遇上沒擔當的,真不敢如實彙報,”肖仙侯也苦惱地歎口氣,他覺得自己這槍,躺的實在太冤枉了,“就連咱趙老大,也沒頂住,要院務室的人來問我。”
“趙平川也頂不住?”李永生這次是真的吃驚了,須知趙平川跟高濤是平級的,雖然博靈本修院要接受教化房的監督和指導,但真要不買帳,教化房也無可奈何。
說白了,同爲正廳級單位,一個是事業編制,一個是行政編制,就差這麽點。
而趙平川身爲博本的一把手,回護自己的學生,是天然的政治正确。
“是院務室的人問我,趙老大又沒直接表态,”肖仙侯說得倒還算客觀,“那夫妻倆的損失和治療,院裏也包了,倒不至于訛到咱們頭上。”
高教化長都發話了,那夫妻倆的一點小損失,随便什麽地方都擠得出來。
李永生聽得無語,好半天才哼一聲,“便宜了那曾求德。”
“是啊,”肖仙侯深以爲然地點點頭,“若不是我不方便,真的要狠狠地搞他!”
他倆不知道的是,那兩個院務室的教谕離開之後,并沒有結束工作,而是找到了安保值班室,要他們釋放師季峰。
師季峰便是那個紋身的制修,現在修院裏長期關押的兩個人,除了瘦竹竿馮揚,就是此人了——制修的破壞力比一般人大,不敢随便放。
安保們當然不答應了,扣押師季峰,可是宋院長交待的。
可是提出要求的是院務室,不是别的室,這令他們分外爲難。
院務室顧名思義,是處理修院事務的,而且撇開了細項,從院務層面上做管理。
這就是廳局委辦裏的辦公室,天生比其他科室高半級,是單位一把手的意志的體現。
安保們就表示,這個事情是宋院長安排的,要不你們跟宋院長說一聲?
院務室的教谕走了一個,不多時,将自家的室長請來了。
室長姓李,整天不做正事,不是鑽在趙院長家裏炒菜打掃衛生,就是去趙院長的老家伺候趙老太爺——趙平川是出名的孝順。
安保們不太看得起李室長,修院的教谕們都沒幾個看得慣他的,但是此人一來,安保們頓時感到鴨梨山大。
李室長明确表示要求放人,安保們一邊敷衍,一邊悄悄地通知了宋嘉遠。
宋院長吃過了晚飯,正在院裏消食,聽到這話,頓時眉頭一皺,“握草……姓李的說了沒有,是趙院長的意思?”
“沒說,”來彙報的安保搖搖頭,“他就說要求放人。”
“他算個鳥蛋!”宋院長氣得哼一聲,就有心找趙老大問一問,你把這人放了,置我于何地?置圖元青于何地?
可是又想一想,他頹然地一擺手,陰陽怪氣地發話,“既然李室長指示了,咱們怎麽敢不聽?放人吧……不過這事兒,得讓孔總谕知道,還有,我記得圖教化長挺關心李永生?”
堂堂的副院長,竟然号稱要聽室長的“指示”,他心中的不滿,可想而知。
前來彙報的安保,也是個玲珑人兒,心領神會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