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倪元璐,天啓皇帝并沒有什麽厭惡的感覺,雖然這個人占自己的便宜,不過顯然這是一個真性情的人。按道理說天啓皇帝應該将其歸類到小人之流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曆史上倪元璐做的事情,總之天啓皇帝對他并不厭惡。
将目光看向一邊的孫之獬,天啓皇帝就是一皺眉,沒有想象中的一副奸相,卻看到了一個青年才俊。孫之獬的容貌極爲儒雅,可以說是大明官場的标準形象。五官端正,面容不怒自威,怎麽看都是一副清官的樣子。
相比之下倪元璐就要差多了,臉膛不是方方正正的,下額尖尖的,留着一撇山羊胡。這幅模樣怎麽看都是小人的樣子,加上不停轉動的眼睛,實在是讓人相信不了。
不停的打量着兩個人,天啓皇帝滿臉的狐疑,難道是搞錯了?那邊那個身穿絲綢長衫,手拿折扇的人才是倪元璐?坐在自己身邊,這個愛占小便宜的才是孫之獬?
看着孫之獬,倪元璐沉聲說道:“倪某雖然家境不富裕,來京之日錢财也揮霍的差不多了,可是倪某一不偷二不搶,活的可是堂堂正正。”
輕輕的晃動着手裏的折扇,孫之獬緩緩的來到孫承宗兩個人的身邊,在他的身後還有幾個士子,全都是一臉嘲諷的看着倪元璐。把手中的折扇一和,孫之獬笑着說道:“讀聖賢書。行君子禮,讀書人就要有讀書人的樣子。士農工商,士最貴,我們身爲士人自然要維護自己的體面。像倪兄這樣在街邊爲人寫字,賺幾兩散碎銀子,實在是有辱讀書人的體面。”
聽着孫之獬的話。看着那副眼高于頂的樣子,天啓皇帝輕輕的舒了一口氣。看來曆史還沒有變,這個人就是孫之獬,實在是有些辜負他的長相。
既然确定兩個人的身份,天啓皇帝便笑着看着倪元璐,這可不是一個輕易吃虧的人。對于兩個人的恩怨,天啓皇帝也産生了興趣,饒有興趣的看着兩個人。
淡然的笑了笑,倪元璐輕輕的抿了一口茶水。笑着對一邊的天啓皇帝說道:“真是上好的茶葉,謝謝小兄弟。倪某囊中羞澀,到這裏坐坐已經很難得了,已經很久沒有喝過這樣的茶了。”端起茶杯,倪元璐緩緩的走到窗邊,看着外面的河水,似乎并沒有看到孫之獬。
被無視的孫之獬臉色頓時一變,眼中冷光一閃。便笑眯眯的看向了天啓皇帝,語氣玩味的說道:“小兄弟。你可要注意啊!倪元璐可不是什麽好人,總是在這裏騙吃騙喝的,你可要小心一點。”
笑着點了點頭,天啓皇帝淡然的說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錢财不過是身外之物。如果能夠結交到真正的文人雅士。些許錢财算不得什麽的,朋友有通财之誼嗎!”回頭看了一眼陳林,天啓皇帝笑着說道:“讓人弄點吃的!本公子可是餓得很,那邊的倪兄想必也沒吃呢!”
“公子,外面的東西恐怕不幹淨。要不就别再這裏吃了!”陳林頗爲擔憂的看了一眼天啓皇帝,語氣恭敬的說道。剛剛的茶水陳林都是檢查過的,不過這飯菜可不是那麽容易檢查出來的。
笑着搖了搖頭,天啓皇帝無所謂的說道:“讓你去你就去,在這裏盡可以放心!”
在别人看來天啓皇帝是對望江樓放心,可是天啓皇帝心裏明白,這裏是既然是龍昌号的買賣,那麽東西自然可以放心。況且也沒人知道自己的底細,想來不會有人要害自己。
再一次碰了一個釘子的孫之獬臉色陰郁了下來,不過轉瞬間便恢複了正常,對着倪元璐的背影笑了笑,沉聲說道:“倪兄,孫某告辭了,希望這次你能金榜題名。”說完孫之獬冷冷的哼了一聲,帶着人離開了。
頗爲玩味的看着孫之獬,天啓皇帝淡然的笑了笑,此時的孫之獬還不是那個官場老吏。雖然稍有城府,可是還差一些,不過也是頗爲難得了。
慢慢的站起身子,緩步的走到窗前,天啓皇帝笑着問道:“倪兄,方不方便說一說?”
苦笑着搖了搖頭,倪元璐沉聲說道:“沒什麽,不過是一些瑣事。我們在這望江樓同時看上了一個姑娘,孫之獬長的要比倪某強一點,身家巨富。倪某相貌不行,出身貧寒,結果自然是不言自明。”
淡然的笑了笑,天啓皇帝沉聲說道:“我覺得那個女人這裏有問題!”一邊說着,天啓皇帝一邊指了指腦袋。
微微一愣,倪元璐詫異的看着天啓皇帝皇帝,不明白這個人爲什麽這麽說。從天啓皇帝的打扮上,倪元璐自然知道這個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不但出門有仆人保镖,穿着打扮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天啓皇帝手裏的扇子雖然隻是普通的折扇,上面的詩畫也頗爲簡單,看不出什麽名堂。
可是落到倪元璐的眼中卻是不一樣,他對書畫都有研究,可以說是造詣頗深。剛剛看到天啓皇帝手中的扇子,他就已經發掘到了不尋常,現在自己看才發現了真相。
扇子上面的畫作和詩詞乃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乃是有着吳中四大家之稱的文征明的手書,而且絕對是真迹。這把扇子可是非常的難得,市面上幾乎沒有,就算出現了也會被人高價收藏。現在這個年輕人居然就這麽拿在手裏,顯然是身份非常的尊貴,說不定是哪家的小王爺。
見倪元璐看着自己手中的扇子,天啓皇帝将扇子遞給倪元璐,笑着說道:“既然倪兄喜歡看,那就看看!小弟是不懂的。”
天啓皇帝如此豪爽,倪元璐微微一愣,不過他實在是想看看文征明的書畫。雖然以前見過文征明的真迹,可是倪元璐對詩畫很是癡迷,下意識的伸手接了過來。
看到将折扇視若珍寶的倪元璐,天啓皇帝心裏不禁有些汗顔,看來自己不是什麽好主人啊!
“好畫!好字!真不愧是衡山居士手書,當真好東西!”倪元璐緩緩的展開折扇,激動的贊歎道。
良久,倪元璐将扇子緩緩的合上,恭敬的交還給天啓皇帝,頗爲誠懇的說道:“小兄弟非常人,倪某佩服。”
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天啓皇帝笑着說道:“既然是好東西,那倪兄就留下!放在小弟手裏也是明珠蒙塵。”
這次倪元璐真的愣住了,沉吟半晌,覺得對方不會圖謀自己什麽,倪元璐才舒了一口氣。一臉正經的說道:“無功不受祿,雖然倪某非常的喜歡,可是倪某不能收。”
滿意的點了點頭,天啓皇帝笑着說道:“難得在這個地方得遇倪兄,可謂一見如故,些許小禮物不算什麽。倪兄收起來!如果不收那就是看不起小弟了!”
見天啓皇帝說的堅決,倪元璐頗爲無奈的笑了笑,沉聲說道:“那倪某就謝謝小兄弟了。”
“這才對嗎!”笑着看着倪元璐,天啓皇帝一伸手,随意的說道:“酒菜已經備好了,我們還是坐下談!”
兩個人坐好,陳林在一邊伺候着,剛爲兩個人倒好酒,大廳裏就響起了笑聲。“來的好不如來得巧,這望江樓的酒菜可是一絕啊!看啦今天是有口福了!”
衆人都沒說話的人吸引了過去,等到看到來人之後,卻沒有人站起來說話。顯然沒有人認識這個人,天啓皇帝和倪元璐也是面面相觑,這是怎麽回事?
“在這位小兄弟,既然是請這爲倪兄弟喝酒,可不可以也帶着在下?兩位氣宇不凡,小弟也是有結交之心啊!”那人對着天啓皇帝一抱拳,笑呵呵的說道。
下意識的一伸手,天啓皇帝笑着說道:“相逢不如偶遇,自然如此兄台請坐。”
上下打量着來人,這個人身上穿着長衫,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不過特殊的地方或許就是他的年齡了,從面容看這個人真的不小了,說他五十歲都有人信。
“在下白玉,不知道兄台尊姓大名?”天啓皇帝對着來人一拱手,笑着說道。一個倪元璐,一個這個人,讓天啓皇帝文人的印象徹底改變了。原來明朝也有如此有意思的文人,笑容也是更加的燦爛了,看來腐儒也不過是一部分人。
對着天啓皇帝一抱拳,那人笑着說道:“在下姓文,文震孟,字文起,南直隸人!”
天啓皇帝沒覺得有什麽,一邊的倪元璐卻忽然站了起來,神情頗爲激動的說道:“你就是文震孟?”
文震孟頓時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倪元璐,當看到他手上的折扇之後,頓時心中了然。對着倪元璐一拱手,沉聲說道:“在下就是文震孟,先祖文天祥,祖父就是文征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