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天已經很熱了,夜晚讓人覺得更加的悶熱,坐在帳篷裏都讓人喘不過氣。背着手,看着自己面前的地圖,回想着白天的戰鬥,皇太極輕輕的歎了口氣。
不知道遼東那邊怎麽樣了,廣甯多爾衮那裏怎麽樣了,父汗努爾哈赤那裏怎麽樣了。思慮着整個計劃,皇太極苦笑着搖了搖頭,大金實力和大明相差太多。如果不是當初楊鎬犯的錯誤,薩爾浒一戰或許大金就滅亡了,不過時間過去了這麽久,大金還是沒能獲得足夠的實力。
遼東不過出了一個孫承宗,沈陽城一戰就被打的大敗而回,遇到一個災荒之年,整個大金就沒有絲毫的辦法。每一次勝利都是用近乎賭博的方法獲得的,每一個勝仗都是八旗子弟的鮮血染紅的,大金要崛起,女真人要從新在草原上站起來,恐怕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在這個時候,皇太極忽然覺得自己能夠理解父汗努爾哈赤的想法了,也明白爲什麽自己提出來這樣一個計劃父親就同意了。雖然計劃冒險,可是帶來的受益也是巨大的,父汗的每一次成功都是一場巨大的賭博,生命的賭博。在父汗的生命裏,這種賭博一直在持續,從年輕到年老從未停止過。
想着父汗努爾哈赤的目光,皇太極的心裏突然間明白了那裏面蘊含的東西,那是希望。希望大金能夠崛起,希望女真人從此不再受人奴役,希望自己能夠成爲一代霸主。
在這一刻,皇太極經曆了自己人生第一次失敗,也接受了這個失敗。在這一刻,皇太極的心開始蛻變。不再是年少沖動,變得異常的深邃堅韌。
慢步走出帳篷,看着外面的天空,聽着周圍草叢中的蟲鳴,皇太極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輕輕的閉上眼睛,皇太極在心裏不斷的祈禱。希望漫天的神明能夠保佑女真人,保佑大金,保佑自己的父汗努爾哈赤。
站在城牆上,撫摸着冰冷的青磚,戚金的神色異常的深邃冰冷。看着遠處燈火通明的大營,戚金的身子在不斷的顫抖,雙手緊緊的抓着城牆。
一個人慢慢的走到戚金的身後,伸出手輕輕的環住戚金的腰,将頭靠在戚金的背上。靜靜的也不說話。
許久,戚金輕輕的歎了口氣,語氣頗爲無奈的說道:“不是說過了,你不要到城牆上來,這不是你一個女人該來的地方。”
“我也說過了,沒什麽事情就早點回去休息,要早點給你們家留個後。”女人的聲音很是清脆,說起話來也是沒什麽顧忌。看得出來是一個性格爽快的女人。
苦笑着搖了搖頭,戚金頗爲無奈的說道:“這種事情強求不得的。有的時候反而會适得其反。當年叔叔就是一心想要兒子,想要人爲他傳宗接代,背着嬸嬸偷偷在外面養外宅。兒子是有了,可是後來被嬸嬸遺棄,家徒四壁,郁郁而終。”
輕輕的轉過戚金的身子。将頭靠在戚金的胸前,女人語氣柔和的說道:“這麽多年了,你的心裏這口氣一直都在,總是這麽悶悶不樂。叔叔的事情妾身知道你放不下,朝廷待我們戚家不公。可是我們有什麽辦法呢?妾身在就說過願意和你一起卸甲歸田,你耕田我織布,日子會比這樣舒心很多。”
深深的歎了口氣,戚金語氣無奈的說道:“這麽多年,朝廷帶我們如何我們心裏清楚。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昏庸,大臣隻顧黨政,屍位素餐,整個大明朝大廈将傾。爲夫我并非留戀這個官位,我又何嘗不想卸甲歸田,與你過那逍遙自在的生活。可是每當想起叔父的囑托,想起那些戚家軍子弟,爲夫的心裏就很難過,也知道自己不能走。如果爲夫走了,城裏那些戚家軍怎麽辦?爲夫在,他們就是戚家軍,爲夫不在,他們就會成炮灰啊!”
女人也跟着歎了口氣,語氣頗爲無奈的說道:“夫君不要激動,妾身就是那麽一說,怎麽可能真讓夫君離開?妾身又不是不知道夫君的想法。”
用力的摟了摟女人,戚金一臉疼惜的說道:“娘子,這麽多年難爲你了,能娶到你是我戚金的福氣。”
“夫君可别這麽說,妾身慚愧的很。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爲大,這麽多年妾身都沒有爲夫生下孩子,怎麽說都是妾身對不起夫君。”女人似乎對沒有孩子的事情頗爲在意,說起話來語氣十分的低沉。
輕輕的拉起女人的手,戚金指着成爲的軍營,笑着說道:“看那裏娘子,那裏就是建奴的大營,娘子覺得爲夫如果帶人去偷營,能不能重創建奴?”
“當然了,憑借夫君的本事和戚家軍的精銳,這個自然是沒有問題,可是妾身覺得夫君還是不去的好。”女人的語氣十分的肯定,可是說道後來又變得遲疑了起來。
“娘子有什麽話盡管說,爲夫洗耳恭聽。”戚金看着女人,笑着說道。
略微沉吟了一下,女人才開口說道:“這件事情還是算了!當年嬸嬸就是強勢,弄得叔叔什麽都小心翼翼的。妾身不摻合夫君的事情,妾身做好一個女人該做的事情就好。”對于戚繼光的老婆,戚金和女人自然都認識,女人顯然是以此爲戒。
輕聲的笑了笑,戚金淡然的說道:“我可不是叔叔,本事不如嬸嬸,還總是不服氣,和嬸嬸鬥了一輩子,結果好像一次都沒赢。我們兩個不一樣,我們是相敬如賓,爲夫不會因爲你有才就嫉妒的,我會很高興。”
看着戚金認真的樣子,女人頓時笑了起來,清脆的笑聲飄蕩在城牆上。笑過之後,女人的神色馬上嚴肅了起來,輕輕的何時雙手,緩緩的閉上眼睛,口中不斷的念道:“叔叔嬸嬸不要怪戚金,他是無心的。”
又好氣又好笑的看着女人,戚金拉住他的手,笑着說道:“好了,叔叔嬸嬸的都很疼我的,怎麽會怪我呢?”
輕輕的揮了揮手,戚金笑着說道:“不要說别的,爲夫問你,爲什麽你覺得我突襲不妥呢?”
“夫君,對然戚家軍精銳,可是城下的建奴也很精銳。我們的人本來就少,現在的戚家軍已經不是當年的戚家軍了,人還是那些人,可是我們的裝備差的太多了。我們現在有什麽?城牆上那幾門弗朗基炮,還是當初叔叔那個時候用的,而且隻有那幾門。城牆下面的建奴也不傻,他們白天剛剛吃了敗仗,晚上的防備肯定很嚴。”女子聽了戚金的話,便開口說道。
緩緩的點了點頭,戚金對着女子笑了笑,沉聲說道:“娘子接着說。”
“夫君職責就是鎮守三屯營,就算夫君打勝了,這功勞也未必就算到夫君的頭上。可是如果打敗了,恐怕夫君就會被治罪,到那個時候戚家軍怎麽辦?夫君還是不能去。”女人的話很是低沉,很是關切,語氣中充滿了擔心。
深深的的歎了口氣,戚金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笑着說道:“好!爲夫就聽娘子的,偷營爲夫就不去了,現在我們回去偷人。”說着抱起女人向城下走去。
女人也沒有驚叫,顯然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過剛走出去幾步,女人便開口說道:“夫君,上次妾身和你說的事情你想的怎麽樣了?”
“哪件事情?”戚金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女人,詫異的問道。
“就是讓你給刑部尚書内閣大學士官應震寫信的事情,妾身聽說這位官大人非常得不錯,是他在皇上面前力薦爲張居正張大人平反的。叔叔的事情也是這位張大人張羅的,你給他寫一封信,讓他在皇上面前說幾句話,戚家軍或許就不一樣了。”女人小心翼翼的看着戚金,一臉期盼的說道。
用力的搖了搖頭,戚金苦笑着說道:“我們夫妻多年,你還不了解爲夫的爲人?這樣的事情爲夫怎麽會做的?況且官應震這個人爲夫并不了解,文官黨争遍布争個朝堂。當年要不是内閣次輔張四維和内閣首輔張居正翻臉,叔叔也不會落到那步田地。對于京城的這些文官,爲夫是一個也不相信。我不能把戚家軍交到我不認識的人手裏,戚家軍就剩下這一點根了,爲夫要爲叔父保住。”
女人輕輕的歎了口氣,沒有在說什麽,看着自己的男人,滿臉都是心疼。這麽多年自己的男人承載這太多的東西,他真的很辛苦,真的很累,祈禱上天保佑夫君,保佑戚家軍。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皇太極起的非常早,看着不遠處的三屯營,皇太極的目光變得柔和可不少。眼中閃動着不一樣的光芒,皇太極語氣淡然的對身邊的人說道:“吩咐下去,整理東西,我們回遵化。”
“是,貝勒爺!”士卒恭敬的對皇太極施了一禮,轉身離開了。
皇太極不知道,同樣是在這個早晨,桑科正帶着自己的人馬向皇太極這邊來。在桑科的身後,就是孫承宗和他的七萬大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