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随她同來的還有玄冰賢者夏言冰。負責照顧她的安全。
唐獵騎在一頭雪白的獨角獸之上。率領六名武士在城門前靜靜等待墨無痕的到來。
玄冰賢者夏言冰縱馬行進到隊伍的最前方。充滿冷傲的望向唐獵。
唐獵淡然微笑道:“普府護衛墨魚奉命前來迎接特使一行。”
夏言冰冷冷道:“你家主人沒來嗎。”
唐獵内心不由得火起。這冷傲無禮的家夥。以爲自己是誰。他冷冷道:“普大人在驿館等待。”
墨無痕雖然在馬車之中。可是外面發生的情形卻聽得清清楚楚。她對夏言冰的性情最了解不過輕聲道:“夏先生。我們去見普大人。”
唐獵繞過夏言冰。縱馬來到車前。輕聲道:“特使一路是否順利。”
墨無痕聽到他姓墨本就感到奇怪。此時掀開車簾從縫隙中向外望去。當她看到唐獵面容之時。芳心不由得劇震。此人的膚色分明是中了自己的獨門毒藥。一個可怕的名字浮現在她的腦海之中‘唐獵。’。這唐獵竟然陰魂不散流落到了玄武國帝都之中。她臉色蒼白的放下車簾。許久方才道:“墨護衛去帶路吧。”
馬車重新開始行進。墨無痕的内心卻再也沒有一刻能夠平靜下來。從唐獵剛才的表現來看。他理應沒有恢複記憶。他現在隻是普府的護衛墨魚。一個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可憐人。
墨無痕悄然挑開車簾。從縫隙中默默觀察着唐獵的背影。他的背脊筆挺而英武。墨無痕沒來由打了一個冷戰。爲何他要選擇姓墨。難道在他的心中并沒有完全忘記過去。沒有忘記對自己的仇恨。幾乎在瞬間之中墨無痕悄然下定決心。無論這次的會談結果如何。她都要将唐獵殺死。絕不會容許他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
墨無痕與普龍啓在驿館議事廳中談話。唐獵靜靜站立在議事廳門前。玄冰賢者夏言冰緩步在院落中徜徉。陰冷的目光不時打量唐獵。
唐獵忍不住道:“有沒有人告訴你這樣看一個人很沒有禮貌。”
夏言冰緩緩搖了搖頭道:“沒有任何活人敢在我的面前說這句話。”
唐獵冷冷道:“沒有禮貌的人往往都很短命。”
夏言冰怒視唐獵。目光所及之處竟然因爲溫度的急劇降低而升騰起一團霧氣。
唐獵臉上流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體内能量應激而生。夏言冰的冷氣遇到他周身的隐形護甲。根本無法侵入分毫。唐獵低聲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夏先生遠道而來是不是想存心找不自在。”
身後房門輕響。卻是普龍啓和墨無痕先後走了出來。普龍啓向唐獵點了點頭。微笑道:“墨魚。這兩日特使的安全便交給你了。”
玄冰賢者夏言冰聞言心中不快。冷冷道:“特使的安危自然有我們照顧。普大人不必操心了。”
墨無痕輕聲斥責道:“夏先生豈可如此無禮。普大人是一片好意。我已經答應了。”
夏言冰哪裏知道墨無痕心中還有其他的想法。内心雖然不悅。可是在這種情況下也不能發作。隻得恨恨瞪了唐獵一眼。閃向一邊。
接下來的幾天都在平靜中渡過。墨無痕在帝都之中有條不紊的進行着談判。唐獵依照普龍啓的吩咐寸步不離的守護墨無痕。這自然招來了夏言冰的不少白眼。可是因爲墨無痕的約束。夏言冰也不敢過于發作。不知出于何種原因。夏言冰對唐獵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怨恨。每次望向唐獵的眼神都是充滿殺機。
唐獵從一開始便覺察到夏言冰對自己的不滿。每次遇到他挑釁性的眼光總是采取回避。因爲普龍啓的原因。他并不想與夏言冰發生正面的沖突。
夏言冰顯然在有意刁難唐獵。每日夜值都讓唐獵在外層院落之中守衛。并不讓他進入内宅。
夜冷風涼。唐獵獨自坐在院落中的石桌旁。陣陣冷風吹過。提醒他一年的冬季即将到來。回望内宅小樓。燈光依然閃亮。看來墨無痕仍未安寝。
夜風送來夏言冰冰冷無情的聲音:“都要打足精神給我好好守着。出了任何的事情我要你們的腦袋。”他正在例行公事的訓斥手下武士。
唐獵唇角泛起一絲不屑的微笑。倘若不是顧忌他們的特使身份。他定然要給夏言冰一點顔色看看。算起來他們已經在帝都逗留了五日。按照之前預訂的七日行程。還有兩日就要離開。唐獵心中默默道:“再忍他兩日。”
墨無痕身穿黑色長裙。緩步走入前院。黑色長發宛如流瀑般披散在她刀削般的香肩之上。她的美毋庸置疑。卻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妖異。讓人從心底會産生距離感。
看到唐獵。墨無痕美麗絕倫的俏臉之上流露出一絲頗具魅惑的微笑。
唐獵此時方才留意到她手中的提盒。空氣中隐然飄出淡淡的香氣。
墨無痕柔聲道:“這幾日辛苦墨大哥了。我特地做了幾道小菜。請墨大哥品評一下。”
唐獵慌忙起身。對這位美麗特使唐獵并沒有任何的反感。她和自己相處之時總是放下身份。和藹待人。單單是墨大哥這個稱呼便已經在無形中拉近了和唐獵之間的距離。唐獵又怎會想到正是眼前這個女子将他害到了如今的地步。唐獵恭敬道:“特使客氣了。在下有職責在身。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墨無痕微笑道:“不知墨大哥的職責是什麽。”
唐獵低聲答道:“保護特使。”
墨無痕嬌柔一笑:“我在這裏陪墨大哥飲上幾杯。剛好墨大哥可以貼身保護……”說到這裏俏臉卻是微微一紅。做出小女兒忸怩神态。煞是誘人。
以唐獵的定力也不禁内心一蕩。拒絕的話再也無法出口。
墨無痕将精心調制的四碟小菜端上石桌。又拿出一壺好酒。分别在唐獵和自己面前的酒杯内斟滿美酒。率先端起道:“這兩日墨大哥辛苦了。我先幹爲敬。”說完便将杯中美酒一飲而盡。美眸望向唐獵。
卻見唐獵也将杯中酒喝了。芳心中暗暗欣喜。要知道她在酒中摻入了慢性毒藥。自從看到唐獵仍然活在這個世上。她便惶恐不已。悄然下定決心要置唐獵于死地。眼看歸期臨近。她終于決定下手。
酒入口中綿香幹醇。唐獵忍不住贊道:“好酒。”
墨無痕嫣然一笑。輕聲道:“既然是好酒。墨大哥就要多喝幾杯。”
唐獵點了點頭。鼻翼間聞到淡淡的香氣。這香氣來自于墨無痕的嬌軀之上。他突然感到一陣心跳加速。慌忙收斂心神。岔開話題道:“特使這次聯盟之事談得怎樣了。”
墨無痕道:“其實我此次來帝都以前。女皇便已經決定與玄武國聯盟。這幾天的會談隻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墨無痕在這件事上并沒有作任何的隐瞞。她已經決定明日便與玄武國方面簽約。
唐獵将酒杯緩緩放在石桌上道:“如此說來。我要恭喜特使了。”
墨無痕微笑道:“即成之事有何值得恭喜之處。不過……聽說最終與我簽約的乃是太子玄鸢或是長公主之中的一位。”
唐獵愕然道:“難道簽約之事仍然沒有定下來嗎。”在他心中自然希望這件事越早結束越好。
墨無痕歎了口氣道:“我也沒有想到玄武國内部的紛争會如此複雜。算了。這件事本該輪不到我們這些外人來過問。”她又舉起酒杯與唐獵幹了一杯。
這時候夏言冰向兩人走了過來。目光冷冷向唐獵瞪了一眼。而後方才來到墨無痕身邊道:“大賢者。明日的行程已經安排妥當。您要不要看一下。”
墨無痕不滿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墨大哥并不是外人。你把路線圖拿出來。我們共同參詳一下。”
夏言冰憤然點了點頭。拿出路線圖。放在石桌之上。低聲道:“按照玄武國一方的安排。明日我們會在秋峒山溫泉行宮締結盟約。我打算從這條路前往行宮。”
墨無痕臉上流露出不悅之色:“結盟。玄武國至今沒有告訴我誰人與我結盟。難道這麽大的一個國家還沒有一個公認的領袖。”
夏言冰陰陽怪氣道:“這樣的盟約不結也罷。他們隻不過是想利用我們打擊穿雲城的反抗勢力。真不明白女皇爲何要做這種爲他人做嫁衣的事情。”
墨無痕怒道:“大膽。你是什麽身份。竟然敢在背後诋毀女皇。”
夏言冰一張面孔漲的通紅。他雖然身份比墨無痕略低。可是在海族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在外人面前遭受這樣毫不留情的訓斥。面子上實在是過不去。
唐獵本就對他反感。現在看到他被痛斥心中暗暗幸災樂禍。
墨無痕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重。輕聲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休息了。明日的行程。你們兩個商量着辦吧。”轉身離座而去。隻留下唐獵和夏言冰在桌前對視。
夏言冰滿肚子的火氣全都遷怒到唐獵的身上。冷冷道:“若不是看在大賢者的面子上。我一刀砍了你。”
唐獵對他不忿已久。此時見他出言挑釁。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氣。拍案而起。怒道:“你有那個本事嗎。”
夏言冰緩緩點了點頭。周身升騰起一層蒙蒙白霧。方圓兩丈内的溫度急劇降低了下去。桌上的酒水竟然在瞬間凝結成冰。
唐獵體内的能量應激而生。一層淡藍色的護甲籠罩在他的虎軀之外。将夏言冰傳來的寒氣盡數阻擋在外。
兩人的目光與無聲中交鋒。夏言冰緩緩伸出右掌。他與唐獵之間的空間中随着右掌的動作紛紛結出霜花。
唐獵淡然一笑。右拳相同的姿勢迎擊而出。兩人的能量于虛空中先行接觸。爆發出低沉的撞擊聲。霜花頓時化爲纖細的冰霧。向夏言冰的周身包裹而去。在能量的比拼之中。唐獵顯然占據了上風。
夏言冰一面孔變得鐵青。正欲出手之時。卻看到墨無痕去而複返。靜靜站在院門之前。冷冷道:“倘若你們想要交手最好走遠一些。省得妨礙到我休息……”
翌日清晨。一行人護衛墨無痕出了帝都北門向秋峒山溫泉行宮行去。唐獵與夏言冰之間經曆昨晚的不快。彼此間反倒冷靜了下來。夏言冰已經意識到唐獵的實力在自己之上。刻意保持了與唐獵的距離。行進在隊伍的最前方。
唐獵也懶得與他發生沖突。幹脆落在了隊伍的最後。
進入秋峒山以後。地形開始變得陡峭。雖然都是平整的盤山道路。可是因爲角度傾斜過大。所以馬匹行進的速度也變得緩慢起來。
唐獵也不禁暗自奇怪。玄武國選擇在這裏與海族特使簽約多少有些不敬。不知是誰生出這樣的主意。
隊伍行進到半山腰處進行短暫的調整休息。在他們休息的平台前方有一座高崖‘千仞崖’是秋峒山最有名的景緻之一。
墨無痕下車來到崖前。舉目望去。卻見遠方朝陽初生。雲蒸霞蔚。天空之中異彩紛呈。景緻美不勝收。如此景色在海底根本無法見到。墨無痕情不自禁走向前方。
唐獵和夏言冰兩人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後兩丈以外的地方。兩人都知道現在不适合打擾墨無痕獨享的甯靜。
一種莫名的危機感悄然出現在唐獵的内心。他對過去的記憶雖然喪失。可是對危險的觸覺卻變得越發的敏銳。
朝霞映照在墨無痕宛如清泉般的明眸之中。幻化出神秘莫測的影像。
一道白色的身影宛如鬼魅般從山崖之下突然現身。寬大的羽翼将陽光與朝霞盡數遮擋。
墨無痕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便看到七道耀眼奪目的光華分别射向她的要害。驚恐之中墨無痕下意識的向後仰起螓首。堪堪躲避開殺手射向自己雙目的兩箭。可是因爲一切發生在猝然之間。身體想要躲開已經沒有任何可能。
在殺手出現之時。唐獵的虎軀已經前沖上去。搶在羽箭射中墨無痕之前。以肩頭将墨無痕撞向一旁。能量在他的周身迅速形成藍色護甲。卻沒有想到羽箭的镞尖在接觸到隐形護甲之後。猛然炸裂開來。黑色的煙霧彌漫于整個山崖之上。
殺手振起雙翅。身軀瞬間已經飛到空中十多米的高度。随手又是射出十二支羽箭。這次的目标并非是墨無痕。而是射中了墨無痕和唐獵身後的地面。攜帶煙霧彈的羽箭射中岩石之後爆炸開來。整個天地轉眼之間陷入一片白茫茫的迷霧之中。
唐獵不慎吸入數口黑色煙霧。感覺腥臭無比。頓時意識到煙霧中有毒。慌忙屏住呼吸。仍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朦胧之中。他分辨出墨無痕的身影。大步來到墨無痕身邊。想要掩護她走向安全的地方。
霧越來越濃。耳邊聽到夏言冰和那幫武士的聲音。卻無法與之會和。
殺手在空中一個自如的盤旋。觑準墨無痕的方向猛然向下俯沖。雙手擎起長劍。試圖一劍将墨無痕劈成兩段。
唐獵的視力雖然模糊。可是單憑感覺便能夠感知道對方的攻勢所在。橫跨一步。搶在墨無痕之前。以長刀架住對方的驚天一擊。
殺手明澈的雙目閃過一絲驚奇。他根本沒有想到墨無痕的身邊還有實力如此強大的武士。雖然隻是交鋒一招。他便已經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力量要落在下風。此時那幫武士已經沖入濃霧之中。向中心圍攏而來。他低吼一聲連續向墨無痕的方向射出一十三箭。
唐獵此時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心跳也不斷加快。這是中毒以後的征兆。他咬牙支持下去。憑借感覺。揮動長刀将空中羽箭一一撥落。
墨無痕美眸之中表情極其複雜。對她而言這是一個除去唐獵千載難逢的良機。猶豫良久她忽然抽出一柄漆黑如墨的短劍。猛然插入前方唐獵的後心之中。
伴随着說不出的痛楚。唐獵感到體内冰冷的劍鋒。他愕然回過身去。迷霧之中。隐約看到墨無痕神秘而朦胧的雙眸。
已經逃入半空之中的殺手錯愕的睜大了雙目。他很難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墨無痕何以會出手暗殺一個拼死守護自己的人。
望着唐獵震驚錯愕的眼神。墨無痕的内心不由得顫抖了起來。手中的短劍再也無法向深處刺入。
唐獵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臂:“你……”
空中的殺手此時去而複返。手中長弓如滿月般繃緊。又是七箭連續向墨無痕和唐獵射去。
墨無痕想要掙脫開唐獵的大手。卻被唐獵猛然拉入懷中。兩人的身軀突然失去平衡。從高崖之上流星般向下墜落。正是因爲這樣。墨無痕和唐獵方才躲過被七箭洞穿身體的命運。
此時夏言冰已經先行沖到懸崖前方。他雖然沒有看清剛才發生了什麽。可是從唐獵和墨無痕的叫聲中已經猜到兩人已經落崖。雙目投向上方天空之中。卻見那翼族殺手早已向遠方飛去。夏言冰怒吼道:“快去崖下。去找大賢者。”他内心惶恐到了極點。倘若墨無痕出了任何差錯。隻怕女皇第一個不會放過的就是自己。
墨無痕被唐獵緊緊擁入懷中。她想要掙脫怎奈力量懸殊根本無法從唐獵有力的雙臂中脫困。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和他一起墜入深淵。
兩人從空中騰雲駕霧般向下墜落。彼此都已經抱定必死之心。唐獵心有不甘。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墨無痕爲何要害自己。墨無痕卻在瞬間已經接受了死亡的命運。如果不是她想趁人之危置唐獵于死地。也不會将自己害死。此時心中反倒變得平靜起來。
唐獵的後背撞擊在樹枝之上。連續撞斷樹根樹枝。因爲兩人的下墜力過大。仍然向下方墜落。或許人在生死關頭。所有的潛能都被激發而起。唐獵一把抓住身邊的樹枝。樹枝因爲承受不住兩人的重量再度斷裂。唐獵再次抓住下方的樹枝。方才止住下墜的勢頭。此時他已經完全放開了墨無痕。反倒是墨無痕用雙臂牢牢抱緊了他的身軀。
兩人向下望去。都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距離崖底仍然有很長的一段距離。他們的身體随着松枝上下起伏。唐獵背後的創口鮮血仍然在不斷的湧出。整個背脊都已經被鮮血沾濕。他強忍着沒有昏迷過去。擡頭向上張望。上方雲霧萦繞。根本看不清崖頂。如果不是這生長在懸崖峭壁之上的巨大松樹。兩人早就已經跌得粉身碎骨。
唐獵的體力随着大量的失血不斷下降着。他手臂的力量就要無法承受墨無痕和他的重量。他怒視墨無痕:“爲何要害我……”他的聲音嘶啞而虛弱。中氣明顯不足。
墨無痕輕聲歎道:“我……是無心……”
唐獵猛然放開了一隻手掌。改成單手握住松枝。墨無痕吓得一聲嬌呼。緊緊抱住唐獵的身軀。
唐獵慘然笑道:“今日你要不說個明白。我便拉着你一起摔死。”
墨無痕用力咬了咬櫻唇道:“死便死。你當我怕了你嗎。我死了沒什麽遺憾。隻可惜有人到死還不知道自己是誰。”
唐獵神情一黯。墨無痕的這句話重重戳中了他的軟肋。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是誰。這樣死去豈不是天大的遺憾。
墨無痕看出唐獵内心已經有所松動。輕聲道:“我們先離開這裏。然後我将你的事情慢慢告訴你怎樣。”
唐獵緩緩點了點頭。其實他的體力已經無法繼續支持下去了。低聲道:“你先爬上去吧。”
墨無痕看了看唐獵。卻見他嘴唇發白。顯然是失血過多引起。内心中沒來由感到一陣愧疚。竟然不敢再看唐獵的目光。
墨無痕沿着唐獵的身軀向上攀援而去。很快便攀上松枝。她向樹幹挪動少許距離。冷冷道:“你還是那麽相信别人。難道你沒有想過。我根本不會讓你活下去。”
唐獵淡然一笑。他虛弱道:“我知道你定然不會放過我……可是……我已經無力爬上去了。又……又……何必抱着你……一起死……你既然這樣恨我。想必我過去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今日我死了……便将所有的恩怨一筆勾銷吧……”他無力的閉上眼睛。輕聲道:“我很累。再也不能支持下去了……”他的手緩緩放開了松枝。身軀向下滑落。
墨無痕搶在唐獵身軀落下之前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尖聲道:“我沒讓你死。你不可以死。”眼圈竟然不自主的紅了起來。唐獵此時已經昏迷了過去。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
墨無痕将唐獵的身軀緩緩拉了上去。卻見唐獵牙關緊閉。整個人宛如死去一般。探了探鼻息發現他仍然有微弱的鼻息。這才放下心來。
環顧四周。雲霧越聚越多。天色也漸漸黯淡了下來。原本晴朗的天空竟變得陰雲密布。看來一場山雨就要來臨。墨無痕空有一身的藝業。在這絕嶺之上卻無法施展。唯有等待他人的救援。
目光所及卻見巨松紮根的地方有一處凹入崖壁的石窩。想來那裏能夠遮蔽風雨。墨無痕小心翼翼的拖着唐獵向石窩處挪去。還沒等來到那裏。空中便飄起雨來。墨無痕素來堅強。可是此時淪落到這種境地也不禁潸然淚下。
好不容易将唐獵的身軀拖到石窩之中。空中一道霹靂閃過。劈打在松枝之上。竟然燃燒了起來。石窩狹小緊緊能夠容納一人立足。眼看那松樹整個燃燒起來。就要燃燒到他們所處的地方。墨無痕黯然歎道:“難道這一切都是報應。”
唐獵此時似乎有些反應。他緩緩增開雙目。看清眼前的情形内心不由得一驚。身軀稍轉。險些從石窩中掉了下去。幸虧墨無痕及時将他扶住。
唐獵剛想說話。又感到一陣頭昏目眩。腦袋‘咚。’地一聲撞在後方石壁之上。竟然又暈了過去。
墨無痕聽得清清楚楚。唐獵腦袋撞在石壁之上發出的聲音仿佛是中空。她将唐獵的身軀挪開少許。用手掌在石窩内的石壁之上輕叩。發出咚咚之聲。後方果然是中空。心中的驚喜非同小可。她全力一掌擊打在石壁之上。眼前現出一個黑乎乎的洞口。
此時火勢已經燒到樹幹。很快就會蔓延到他們的身邊。
墨無痕先挪開唐獵的身軀鑽了進去。然後又将唐獵的身軀拖了進去。她的目力很快便适應了這黑暗的環境。這石洞裏面十分寬敞。空氣也沒有想象中污濁。将唐獵安放于地面之上。她又爬出洞口。折下燃着的松枝進入洞内。卻見洞内的牆壁之上繪有不少的圖案。這裏顯然并非天然形成。而是有人在此斧鑿而成。
牆壁之上每隔一段距離設有銅制壁燈。内有鲸油作爲燃料。墨無痕利用松枝将之點燃。整個石洞頓時變得明亮了許多。
總算暫時脫離了險境。墨無痕透過破裂的洞口向外面望去。雨越下越大。整個天地籠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身處在這高崖的石洞之中。不知何時才會有人相救。
墨無痕的目光落在唐獵身上。唐獵周身的衣物都已經被鮮血浸透。墨無痕連自己都想不通當時爲何要一劍刺殺他。即便她不動手。唐獵身中慢性毒藥早晚都會毒發死去。這樣的行爲有畫蛇添足之嫌。可是刺殺唐獵之後。自己剛剛卻又将他救起。前後之矛盾在自己有生以來從未發生過。
墨無痕心中默默道:“我爲何要救他。難道是出于心中的愧疚。”她随即又迅速否定了這個念頭。重新抽出短劍。緩步來到唐獵身邊。舉起黑色短劍。下定決心向唐獵的咽喉緩緩刺去。劍鋒即将觸及唐獵的肌膚。卻看到唐獵憔悴的面容。内心又感到一絲不忍。拿起短劍将唐獵沾滿鮮血的衣衫割裂開來。隻見唐獵後背之上短劍刺入的傷痕觸目驚心。鮮血仍然沒有徹底止住。
墨無痕咬了咬櫻唇。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從腰間取出一個玉瓶。從中倒出一枚綠色藥丸。碾碎後敷在唐獵的傷口上。說來神奇。不斷流出的鮮血遇到綠色粉末之後迅速凝結。很快鮮血便已經止住。
傷口雖然已經止血。可是唐獵因爲失血過多。并不能立刻醒來。墨無痕靜靜在他身邊坐下。望着唐獵那張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想起和他之間的種種恩怨。禁不住發出一聲輕歎。黯然道:“唐獵啊。唐獵。我是究竟是該殺你。還是該救你。”她的目光忽然被唐獵腰間懸挂的一物所吸引。這是一枚黑色的烏木令牌。她輕輕将之摘下。當她看清上面銘刻的墨字之時。櫻唇不禁顫抖了起來。雖然墨無痕早就知道唐獵與墨氏有着極爲密切的關系。卻從未想到過。唐獵竟然擁有钜子令。換句話來說。唐獵就是墨氏钜子。掌握着墨氏至高無上的權力。
内疚與痛楚充滿了墨無痕的内心。她顫聲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唐獵仿佛進入一個漫長的夢境。朦胧中他的身體被撕扯成千片萬片。撕裂般的痛楚折磨着他周身的每一寸神經。藍色的火焰炙烤着他傷痕累累的肉體。他拼命掙紮。卻無力逃脫。内心中一個聲音在拼命嘶吼着:“我是誰。我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