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師終于走進了這個大名鼎鼎的地方。
跟想象中的不同,首先門口賣票,每人五十,面積不算大,約莫占半層。往裏走是包間,全是大玻璃窗。
裏面客人看的清清楚楚,服務員很漂亮,穿戴整齊。
啧!這事兒鬧的,穿戴整齊俺就不來了……
倆人要了最大的包房,等了沒多久,一幫人随後而至。領頭兩位老闆,正是在李曉華晚宴上認識的,同屬炒外彙圈。
一位姓黃,一位姓郭,都是賣化肥的。
黃老闆先介紹,“來來,認識一下,李程儒李先生,許非許先生,特别特老闆。
這位是銀行的,這位工商的,這位不能說的,這位XX報社的……”
“你好你好!”
“久仰!”
許非趕緊招呼,一一握手,這幫人可是衣食父母。
大家落座,有幾位沒來過這麽高檔的地方,還挺緊張。許老師一瞧,喊:“服務生,機器打開!”
小哥兒颠颠跑進來,操作一番,電視上出現靜止畫面。
“你這是CD吧?”
“對,我們引進的日本産品,激光影碟機。”
“那也沒影兒啊?”李程儒道。
“帶影兒的叫MV,國内還沒有呢。”
許非解釋一句,對這種老古董很感興趣,自己上手擺弄。
那邊黃老闆也在嚷嚷,道:“把你家最好的酒拿兩瓶,果盤來兩個,幹果什麽的看着上,妹妹有沒有?”
“還剩三個。”
“都叫來吧。”
不多時,酒水擺上,咔咔進來仨姑娘,盤正條順,年輕漂亮。
特有眼力見兒,不管啥身份,開口就叫:“老闆好!老闆第一次來吧?那您可好好玩玩,以後常來……我給您倒酒。”
這時候就顯出駕照等級了。
老鳥穩如狗,新手慌的一筆。
“我說諸位,今兒第一次聚,但别客套,該玩玩該喝喝。許老闆你會弄,你給點首歌。”黃老闆活躍氣氛。
“幾位想唱什麽?港台的還是民族的?”
“呃……”
衆人還是拘謹,許非道:“老李,你打個樣。”
“行,我來一首。”
李程儒刷的站起身,“那個那個,《再回首》。”
前奏起,隻見他拿着麥克風,閉目深沉,“再回首,雲遮斷歸途;再回首,烏雲密布……”
丫以前學過戲,唱的還挺好聽。
一曲罷了,你一首我一首,氣氛慢慢上來,酒再下肚,場子已變得熱鬧。那邊開始搭肩膀摸小手,姑娘們敬業的不得了,不過眼睛都盯着某人。
好容易不點歌了,回到沙發座。
一個妹妹嗖地蹭過去,“許老闆,我給您倒酒。”
“嗯,謝謝。”
琥珀色的白蘭地倒入杯中,許非穿着白襯衫,袖子稍稍卷起來,休閑長褲加皮鞋。從頭到腳幹幹淨淨,還透着淡淡的洗發水味道。
她覺得比自己都精緻,那幾個要麽秃頭,要麽大腹便便,哪有這等人物鮮嫩可口。
“聽說許老師以前拍戲的?”
“什麽叫以前啊?現在也是,那叫制作人,管劇組的!《胡同》《渴望》知道吧,那都是他的戲!”黃老闆插嘴。
哇!
刹時間,姑娘們bulingbuling的發光,搶到位置的得意無比,嬌聲道:“您可真有才華。那您做制作人,挑演員是不是也歸您管呀?”
“一部分吧。”
“那,那您看我行麽?”
姑娘有意無意的抱住他胳膊,許非又慢慢抽出來,笑笑:“你招呼别人吧,我談點事。”
“哦……”
妹妹不情願走了。
他挪到那位報社領導旁邊,碰了下杯,“錢主編很喜歡這種酒?”
“也不是喜歡,就是口感挺新奇。”對方明顯第一次喝。
“這種白蘭地偏辣,胃不好的不能多喝……聽說這裏訂酒,下次請您嘗嘗龍舌蘭,那種酒喝法獨特,在虎口這個地方放點鹽,備好檸檬片,先舔一點鹽,然後一杯悶掉,再咬檸檬。
據說能提升口感純度。”
“喲,還有這麽喝酒的?我還真想見識見識。”
“都是西方人搞出來的,喝的久了,旁人再喝就得學着,不然就土了。”
“嗯,是這麽回事。先玩的制定規則,後玩的就得跟着學。”
倆人聊了一會,愈發投機,稱兄道弟。
許非忽道:“老哥,想問個事。我手底下有個伊蓮服飾,上半年報名什麽商标評選,聽說有結果了?”
“呃……”
對方猶豫片刻,道:“其實過段就要公布了,也不是啥秘密,我就給你透個底,沒問題。”
“哦,那就好那就好,來。”
又碰了一杯。
大家吃吃喝喝,眼瞅着過了九點,紐約外彙市場開盤。
“哔哔!”
“哔哔!”
李、黃、郭一人腰裏别一pos機,特沙雕,掀起來一看,“喲,漲了!漲了!”
緊跟着,各自的大哥大也響,賽特那邊詢問:“許先生,您的兩百單收益七萬美金,出不出?”
“出!”
“好的。”
許非挂掉電話,還能維持表情。那三個直接飛天了,“得,又沒賠,慚愧慚愧!”
“嘿嘿,這上哪兒說理去?”
“哎喲,你說還做啥生意啊?炒一個月外彙頂上我半年産值了。”
“……”
幾位客人刮目相看啊,這年頭有錢才是最牛逼的!不禁在心裏掂量着彼此關系。
喝到十點多,散局。
黃老闆大着舌頭,喊:“服務員,算賬!”
“您好,您一共消費三千四百元。”
“嘁,才這麽點……”
他拉開皮包,頓了頓:“哎,你這收美刀麽?”
服務員回頭,見經理點頭如搗蒜,忙道:“收,收!”
“哦,給!”
三千四百元,不過六七百美金,黃老闆取出一小疊,“不用找了,剩下的給三個妹妹。”
“謝謝老闆!謝謝老闆!”姑娘們欣喜若狂。
衆人往出走,一邊還唠:“後兒個,後兒再聚一聚!”
“下回得我做東了,誰特麽也别跟我搶!那個大包房給我留着啊!”李程儒大聲嚷嚷。
“哎呀,今天讓你們破費了,不好意思。”
“說什麽呢?咱都是朋友,朋友之間聚一聚沒什麽吧?”
“對對,都是朋友。”
各自散去,李程儒和許非打出租車。
這貨一路罵罵咧咧,“你瞅老黃那德行,還收美金麽?裝什麽啊,不就掙了十幾萬麽?
哎你再看他那西裝,意大利的,六萬塊錢一套,那領帶一萬塊錢一條。好家夥,賣化肥的也跟我嘚瑟。
我明天買個七萬的!我下次也用美金結!”
他頓了頓,瞧瞧這出租車,“我年底再買輛虎頭奔!”
“你怎麽不現在買?”
“現在還,還差點。”
虎頭奔,今年剛剛引進,是第一款大批量進入中國的豪華轎車,要一百多萬。
相當于工薪階層幾百年的工資。這年代能開輛虎頭奔的,後世開輛勞斯萊斯都算家道中落。
李程儒标準的消費主義心理,自己必須是最貴的仔,罵半天緩過來,道:“許老師,我還真服你。
沒想到你今天也能應對自如,一直覺得你清高來着。”
“我可不清高,一身俗血。”
許非無視司機看倆精神病的眼神,笑道:“當我可以對絕大多數人說不,那才是我清高的時候。”
(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