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簡單說一下,整個流程是開頭幾個節目,然後運動員入場,領導講話,宣誓等等,跟着是文藝表演。
開頭節目我們準備了三項,第一項跳傘,4架飛機,60名跳傘運動員……”
“不好意思,我打斷一下。”
一個空政的舉手,問:“您是說,從飛機上直接往體育場裏跳?”
“對。”
“這個難度不小啊,有把握麽?”
“我們找的最專業的運動員,經驗最豐富的已經跳了五千多次,就算有困難,我們也要全力保證萬無一失!”總導演道。
眼下三百來人,都是各單位的藝術精英,心氣極高,縱然爲國出力,卻誰也不服誰。
空政的這位點點頭,不再詢問。
“跳傘分幾個小環節,第一個,運動員拿着彩色煙帶,在空中盤旋,劃出各種形狀。
第二個,每人帶着一個國家的國旗往下跳。”
“依次跳?”
“對,依次跳。”
刷刷刷,又是一片記錄聲和私語。
總導演剛要再說,忽聽背後傳來一把很年輕的聲音,“跳的順序怎麽排,誰在前誰在後?”
“按字母順序,中國剛好在最末。”
他沒回頭,道:“當五星紅旗落地之後,進入第三個環節花式跳傘,疊羅漢、天女散花之類,我就不多說了。
第二大項,軍樂團。共三個樂章,行進演奏,主要是各種隊列組合。
第三大項,簡化24式太極拳。中日共1400人,因爲動作比較柔緩,找的也是中年群體。”
總導演把情況捋了一下,敲敲桌子,道:“正式的文藝表演在運動員退場之後,最少最少有一個小時,大家都說說吧,各抒己見。”
“……”
短暫的沉默,東方歌舞團的一位老導演開口:“我覺得先确定三點,一是我們要展現的氣質,二是展現的元素,三是展現形式。把這三點定下來,大方向就有了。”
“對。氣質很簡單,肯定是積極向上,不畏艱難的一種感覺。”
“還有笑迎八方客,展現自我風采的精神面貌。”
“元素就很複雜了,我們要古代的還是現代的,還是兼容并包?”
“兼容并包最好,比較全面,哎……”
又一位老前輩道:“能不能按時間順序來?上下五千年,三皇五帝,秦皇漢武,唐風宋韻,直到改革開放,取一些重要節點。”
“難搞。五千年曆史,哪段重要哪段不重要?光選擇上,就不能達成一緻。”
“我同意。抗日戰争重不重要?重要,沒有抗日戰争就沒有我們的崛起,但能放到台上演出麽,日本怎麽看?”
“這個,太總括性了……”
鄧在君想了想,道:“以我們的技術條件很難有足夠的感染力,還是摘取一些元素爲好。”
“中國跟别的國家不一樣,它是由很多不同的地域文化,經過無數斷裂、重組,最終形成的這麽一種風格。我們說中國元素,其實就是民族元素,地域元素。”
“我贊同,所謂展現元素,其實是展現我們包容性的文化特征。”
“這個可以延伸到第三點,用什麽樣的形式?我覺得工體那麽大的場地,肯定要人海戰術。我個人來講,最直接的想法就是氣勢雄渾,陽剛大氣。”
“喲,你這倒簡單了,從民族特色中找呗?”
“本來就不用那麽複雜!大方向肯定簡單,細節才要琢磨。”
“……”
李導演和鄧在君小聲交流了幾句,道:“我們認同這位老師的說法,可以嘗試這個思路。”
“畢竟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正此時,背後又悠悠的傳來一句。
啧!
李導演忍不住回頭,人太多,無從辨别,隻贊道:“這話有道理,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關于此句名言,很多人認爲是魯迅說的。但也有人考據,魯迅沒說過,原文是:“(文學藝術)有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爲世界的。”
鄧在君也回頭,一眼盯在某人臉上,果然年輕的過分。
“唢呐!必須是唢呐!”
“沒錯,氣勢高昂舍它其誰!我在靈璧聽過周家唢呐,那真是一曲吹斷腸。”
“我不同意,唢呐都是獨奏,那麽大場地,再高能蓋住全場?”
“誰說都是獨奏?閩西大唢呐就是公吹和嫲吹,一個甜美,一個渾厚,完全可以拿到台上去!”
“唢呐高亢我承認,但這是亞運會!我們要的不僅是聽覺上,還有視覺上的震撼。你能找五百人一起吹唢呐麽,那能聽出什麽動靜?”
“幾位老師,幾位老師……”
鄧在君打斷,“您是想現場吹奏?”
“唢呐必須現場吹啊!”
“這個風險我們可擔不起,沒人敢保證不出岔子,而且我們的音響設備,還做不到讓一隻唢呐響徹全場。”
“那,那五百人也行啊……”
一位支持者迅速衰弱,小聲嘀咕着,其實自己也明白,幾百人吹唢呐簡直難以想象。
另一位支持者不服,差點拍桌子了,“那你說,你用什麽?”
“鼓啊!”
對方提高音量,“雄渾威武,舍鼓其誰?”
喲!
鼓這個字眼一吐出來,全體眼睛一亮,太适合這種場面了,甚至更大的都壓得住。
“我推薦安塞腰鼓!陽剛大氣,還在陝北老區,更有意義。”
“诶,好!”
唢呐黨又活了,“安塞腰鼓好,可以有唢呐伴奏!”
“我推薦威風鑼鼓,比安塞腰鼓更具氣勢。”
“那種大鼓也好,古代軍隊用的。”
“還有鍾,現場可以用大鍾報時。”
大家順着民族元素往下捋,思路越來越活,很快具體到音樂舞蹈上。
老家夥們都不是一般人,扛過槍,下過鄉,三江平原開過荒,是真有生活。年輕的也不逞多讓,專業藝術院校畢業,更具審美性和時代感。
三百來人的屋子裏,氣氛熱烈且焦灼,争論的不可開交。
劉迪急的臉紅脖子粗,卻根本插不進去,一偏頭,見許非在本上畫着什麽東西,花花綠綠的。
“這時候怎麽還畫畫啊,你不說兩句?”
“說什麽?”
“參與讨論啊,我們京台總得做點貢獻吧。”
“我還沒想好,您給我們打個樣兒?”
我要能打樣兒,我還着什麽急!
劉迪知道自己的水準,搞政治正确,耍點小機靈還行,碰上這麽大的活動,分分鍾見光死。
(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