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隻劫數,你我乃是萬劫不滅之身,尚有轉圜餘地……現在最要命的事,朱厭出現在敵方陣營之中,這等兆頭,讓我生出有不詳之感。”
“原本隻是避劫,但是現在……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涉入殺劫之中了,邪門之事,能避則避,避不了,也要想法硬避。”
魔祖羅睺目光似乎是穿透了虛空,輕聲道:“此次回歸祖地,實在太過順遂,從茫然沒有頭緒,到突然目标明确到了極點,方向完全明白,這種變化實在太急。緻令我忽略了身入殺劫的存在可能性。”
“歸來的太順利了!”
“而且第一個歸來的,本不應該是我們魔族族群才是……妖星彌天亂天機,奪星宿,沖氣運,血祭魂祭血重霄……一切都是爲了妖族指路的。按說坐标應該是妖族先得知的,卻偏偏引動了魔氣沖天,讓我魔族提早歸來,這其中,越想越是古怪……”
“一直到歸來之刻,天機空前混亂,竟讓我無法推算。若是那時候抽身而去,還來得及,還有回旋餘地。但是我卻是一念渾昧,居然沒有想起來,天機混亂乃是殺劫前兆這回事兒……直到回歸成功,攻入道盟大陸,這才隐隐感覺到了,竟殺劫在前,将身入局矣!”
“時至此刻,身已入劫,退,已經來不及了。”
說到這裏,魔祖隐隐流露出幾許後悔之意。
“若是這麽算下來的話,幾乎就是我們魔族爲妖族擋了一劫……提前歸來,讓魔族成了妖族的替死鬼。此事,委實是大大的不對勁!”
“爲何就這麽稀裏糊塗的替妖族擋了刀?東皇太一與妖皇帝俊,都是我的晚輩……他們又有什麽本事讓我擋刀?”
“我乃萬劫不滅之先天生靈,怎麽沒有早早察覺殺劫的存在?此事大大的蹊跷……難道,竟是另有高人在算計于我?特意将我推到前面來?”
他眉頭皺的緊緊的:“可這普天之下,亘古以降,又有誰能算計到我還不被我察覺的?”
“東皇與妖皇……便能算計得了我麽?他們還沒這樣的本事。”
“可若不是他們的算計,誰又能搞出來這等匪夷所思的變奏?或者,妖族還有後手?亦或者說,與别人聯合了?刻意的推出我來擋劫?”
“這事兒,哪哪都顯得蹊跷,詭異。”
“再說了,清天劫,爲何是清天?清,是什麽?清除?還是……清掃?清除,要除的是誰?清掃,要掃的是誰?”
“這一次殺劫,究竟是誰做的局?隻怕六聖都沒有這樣的手段吧!難道竟是道祖親自操盤?但就算是他的話,我也應該有所察覺才是……難道這些年,他的境界已經高出我這麽多了?”
“以上種種,仍歸猜測……須得等到别人盡數歸來之後,才好計算清楚。情況未明,天機晦暗,貿然投身入殺劫……乃是取死之道也!”
“當年那些混蛋,一個個的,都是心思深沉,算計深遠。你要記住,自從我們回歸,踏上祖地,我們的對手就從來都不是面前的這些土著,而是當年那些詭計多端的混蛋。”
“面對他們,尤其是在天機混亂無法推看的時候,不管如何謹慎,都是應該的。尤其是,他們一個都沒有出現……我們就更加不能當這個出頭鳥。”
“說不定,就爲他們所有人擋了刀,經了劫,自己稀裏糊塗身死道消,人家還隻會笑話咱……而不會有半點感激。”
不得不說,魔祖羅睺這位先天強者,洪荒大能,在算計一些事情的時候,都是思量極盡深遠,謀定而後動。
他雖然向來以殺戮著稱,但是真正到了關鍵時刻,卻能做到比誰都冷靜,比誰都穩健。
在察覺了殺劫之後,就當機立斷,立即收手。
老東西們,以爲我羅睺就這麽好算計?我回來了就要出手入劫?
你們未免想的太美!
大家等着瞧!
你們一天不回來,我動一動算我輸!
弑神槍飛來飛去,抱怨道:“那朱厭,忒也該死!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看得出來。
厄運之獸的赫赫威名,即便是名震洪荒的魔祖羅睺與橫亘古今天下殺戮第一的弑神槍,也是忌憚至極,不敢造次!
終歸是朱厭出現的時機,實在是太吓人了:殺劫之中!
這一下子就将這個明晃晃的掃把星,喪門星,再度加成三籌!
若是平常時候你出現讓人倒個黴,也無所謂,隻要修爲夠高,再怎麽也不至于有什麽性命之憂。
但是殺劫之中……誰敢保證?
隻要不是聖人之尊,便難保不會身隕,而魔祖羅睺雖然号稱比肩聖人,但終究還不是聖人,怎不忌憚萬分?
“如此說來,魔族族群這一次回歸,竟是應劫而來?注定滅亡?”
弑神槍問道。
魔祖羅睺淡淡道:“應劫,已是必然之事。魔之一族,無神性,無人性,無妖性,無靈性……無慈悲;既然是清天劫,魔族這樣的族群,必然在清掃之列,而且還該是被首個清除的重點目标!”
“本不應該回歸,卻意外回歸。”
“回歸後卻不明不白的頂上了殺劫的首缺……”
“稀裏糊塗的爲人擋了刀……”
“殺劫之中,居然能操盤運局,以魔族歸來的方位爲起點,施以伏擊……”
“種種匪夷所思的事情,盡皆發生在魔族身上……着眼于清天劫之局……魔族這個族群,從這歸來伊始,就與踏入死關,步入末日無異。”
魔祖羅睺淡淡道:“注定回天乏術!”
弑神槍來回的繞圈子,似是煩躁,又似是心下不甘,啾啾的不服。
“你也不必心下不忿,浩瀚蒼穹之中,不知有多少生命,多少族群;生滅衍化,或許在我們眼中,曆時長久,但是在蒼穹之中,卻也隻是彈指之間。”
魔祖羅睺道:“一星起,而一星滅;一族興,而一族亡……此乃亘古不變之定律。”
弑神槍啾啾而鳴。
“或許,唯有到了道祖的層次,才能真正意義上的号令蒼穹。”
魔祖羅睺冷笑起來:“道祖?就他?還差得遠呢!”
“一直以來,我們都知道聖人便是巅峰,道祖更是巅峰之上的極峰,橫壓蒼穹,道之盡頭……但這一次放逐星河,我卻深深感受到……你我修爲,仍舊不過是滄海一粟,大地微塵。”
“真正的巅峰究竟是什麽,憑我們現在的認知,甚至都沒有找到門路所向。”
“蒼穹之光……無窮無盡;道的盡頭在何方?我們的前路,還有什麽風景……仍舊是未知。”
“此時,當年的老對手,一個都不在,隻有我一個人在,本身就已經是大大的不尋常,我又豈敢肆意妄爲,莽撞的進入殺劫?”
“不說人族的三皇五帝,就說巫盟那些戰天戰地誰都不服的瘋子祖巫們……難道就真的死絕了?”
“至于道盟,積弱至此,更是扯淡,三清乃爲聖人之尊,而今卻又落在何方?他們的門人弟子,又在哪裏?一直到現在一個都不顯,任由徒子徒孫被屠戮,被吞噬,所謀之大,可以想見。”
“這些人分明就是想要讓我羅睺爲他們探探路,試探一下殺劫底蘊深淺,我豈能如了他們的願?”
“縱然最終避免不了入劫,也要等他們都回來,大家一起!魔族可以稀裏糊塗的當了替死鬼,但我羅睺卻不能當他們的探路先鋒!”
“想要算計我,我倒要看看,到頭來,究竟是誰算計了誰!”
魔祖羅睺輕輕哼了一聲,閉上眼睛,一動不動了。
……
三大陸聯軍與魔族之間的大戰,曠日持久、夜以繼日,以全然沒有任何停歇的方式進行着!
時間如同冷漠的機器,絲毫不停息的持續推進,三天,五天,十天……半月……一月……倆月……三個月……
雙方的傷亡數字,越來越大,越來越驚人,觸目驚心。
而随着時間持續,戰役的持續,魔族的相對劣勢,越來越明顯。
星魂這邊聯軍終于松了一口氣。
看這樣子……魔祖是真的不會出手了。
現在已經可以預見,魔族的軍隊必将被我們抵禦在白山之外了,若是魔族始終不退,精英盡數爲耗盡,非是虛妄……
衆人身背後的遼闊大陸,那美好的人世間,不會再受魔族荼毒了……
一直緊繃着臉的左長路等人,也終于露出一點放松的笑容,一股如釋重負的感覺,流溢全身。
終于将戰争節奏,納入了三大陸聯軍最熟悉的軌道。
對于這樣子的持久戰,大家自問是很有經驗,駕輕就熟。
尤其是巫族與星魂人族:這兩個族群以這種模式打了足足數萬年,沒有經驗才叫見了鬼……
太多太多戰士,一輩子都是這麽過來的……
如今,一通狠打,将魔族的軍隊拉到了自己等人最最熟悉的節奏裏。
這種感覺,簡直是有些親切了,甚至是懷念……
那麽,魔族又适應不适應?
啊哈哈,不管你們适應不适應,隻要咱們适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