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幾個月除了訓練就是訓練,要麽就是開會、演習,可把我給累得脫了一層皮。
這一點倒是我沒想過的,原本我還以爲我們這些當兵的在戰場上都要提着腦袋過日子了,這回到後方也該讓我們休息休息嘛,但沒想到還是要累成這樣。
不過這似乎也不奇怪,“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嘛,這隻怕是部隊中艱苦訓練時戰士們口耳相傳的最多的一句話,同時也是戰士們心裏想得最多的一句話,也正是這句話讓戰士們咬着牙一次又一次的拖着疲憊的雙腳完成了每一天的訓練任務。
這會兒演習總算告一段落,我們也就是可以忙裏偷閑一番了。
在辦公室裏邀上幾句幹部,倒上幾壺茶,随便在中間堆上幾盤幹果再分上幾包煙,一邊聽着收音機一邊就聊起天來。
聽收音機也算是娛樂?
沒辦法,這時候電視還是屬于奢侈品,一台彩電少說也要七、八百元,而普通人家的年收入才不過一百多元,那彩電自然就是天價了。
這時收音機裏就飄出了甜美的女聲:“人民解放軍北京部隊和空軍部隊最近在華北某地舉行了一次現代條件下的軍事演習,向黨和人民彙報我軍加速現代化、正規化的革命軍隊建設的成就。這次演習是在黨的六中全會精神的鼓舞下進行的。參加演習的,有第二次國内革命戰争、抗日戰争、解放戰争和抗美援朝戰争中戰功卓著的英雄部隊,有炮兵、裝甲兵、工程兵……”
“嘿!”這時讀書人就在一旁叫道:“這還保密呢。部隊番号一個也沒說!”
“那可不是?”羅先文笑道:“這要是把番号給報出來了。那還不讓敵人的特務拍手稱快了!”
“營長!”粱連兵一邊啃着瓜子一邊沖着我叫道:“這裏頭怎麽都沒提咱們合成營啊?盡是‘北京部隊’和‘空降部隊’!”
“去去!”我沒好氣的回應道:“槍打出頭鳥知道不?不提咱們的名字你就偷着樂!”
哄的一聲周圍的戰士們就笑成了一片。
“營長!”笑了一會兒趙敬平就正色說道:“說實話。這次演習紅軍也打得不錯,特别是在我們對紅軍的坦克團和炮兵部隊的突襲成功之後!”
“對!”羅先文正色回應道:“這要是其它部隊,其坦克團和炮兵部隊遭到敵人的偷襲而損失慘重,這無論如何都會在士氣上造成很大的打擊,這要是其它部隊隻怕就是兵敗如山倒的形勢了,可紅軍卻還能以攻代守對我們發起發沖擊……”
“嗨!”粱連兵在一邊有些不屑的說道:“那是因爲他們知道這是演習,不是真打。這要是真在戰場上,他們還能有這樣的表現我粱連兵這名字都倒過來寫!”
粱連兵這話的确有一定的道理。演習場的壓力畢竟是比不上戰場,所以這裏頭的區别還是有的。
但這隻是有“一定”的道理而已,原因是這扮演紅軍的是我軍重中之重也就是保衛北京的38軍,像他們這樣一支有特殊使命的部隊……面臨的雖然是演習但其心理上的壓力卻顯然不小,因爲對他們來說,失敗幾乎就意味着他們沒有能力保衛北京。
所以紅軍這樣的表現才難得可貴,從這一點來說也可以看出38軍整體的心理素質并不是其它部隊可以比拟的。
就在戰士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聊着的時候,就見許軍長帶着一名老幹部在警衛員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我們趕忙站起身來向軍長問好。
“坐坐!”許軍長看起來心情很好,朝我揚了揚頭就向身邊的老幹部介紹道:“老張(化名)啊,這位就是合成營的楊營長!”
“唔!楊營長!”老幹部走上前來握着我的手。銳利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把我打量了一番,點着頭說道:“不錯。不錯,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楊營長!”許軍長在旁代爲介紹道:“這位是38軍軍長,也就是這次演習的紅軍總指揮,他這次來是特地見見你這個合成營營長的!”
“原來是張軍長!”聞言我不由對面前這個老軍長肅然起敬。
就像之前我們讨論的一樣,38軍的素質的确不錯,可以說他們已經在傳統戰術往現代化轉型的過程中了,甚至還可以說他們是傳統戰術與現代化戰術兩者都會也不爲過。就像他們在坦克團和炮兵部隊被我軍偷襲損失慘重之後發起的近身肉搏戰一樣,那就是我軍傳統的拼殺戰術。
戰場的事情,有時并不是說現代化的協同戰術就一定好。當然,如果是在裝備齊全的時候,各兵種協同自然能最大限度的發揮出全軍的戰鬥力。
但是……
戰場上總是會出現一方處于弱勢的時候,比如失去了制空權,或者炮兵遭到慘重打擊等等,這時如果還寄希望于各兵種的協同作戰那顯然就是不理智的。道理很簡單,部份兵種已紀被打到失去戰鬥力的地步,也就無法協同了嘛。
這也就是短闆原理,在協同戰術中各兵種就像是拼成一個木桶的一塊塊木闆,這些木闆如果一樣長,那麽這木桶能裝的水就最多。隻要這其中有任何一塊木闆被削去了一截變成了特别短的短闆,那麽能裝的水也就會以這短闆爲準了。
協同戰術也是這個道理,它需要各兵種緊密協同,隻要有一個兵種被削弱就會直接影響到全軍的戰鬥力。
在這時候,反而是傳統戰術更爲有用,這裏說的傳統戰術也就是我軍一貫使用的以步兵爲主的打法。所以兩者兼得往往在戰場上也能發揮出讓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楊營長!”張軍長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說道:“這次,還是我這個手下敗将來向你求師的來了!”
說着張軍長就和許軍長兩人呵呵笑了起來。
“張軍長言重了!”我趕忙回答道:“應該是我們向38軍學習才對!”
“诶,你就不要再謙虛喽!”張軍長搖着頭說道:“這一次演習,雖然表面上沒有誰輸誰赢,但大家心裏都清楚……我們這個跟頭可是摔大喽!”
“坐坐!”許軍長招呼着大家:“同志們都坐着說話,這演習場上咱們是對手、是敵人,演習結束就還是自家兄弟,不要客氣!”
“哄!”的一聲大家都笑了起來。
戰士們各自在椅子上坐好,趙敬平和政委把身邊的兩個位置讓給了許軍長和張軍長,通訊員馬上就機靈的上前去給兩位軍長各倒了一杯茶。
“我說楊營長啊!”張軍長歎道:“一開始我還以爲自己的對手是老許,心裏就奇怪這個老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頭腦了,空降部隊什麽變得這麽能打了……演習完了一問才知道,原來空降部隊還有合成營在裏頭,咱們這也是輸得不冤了,合成營果然是名不虛傳哪!”
“我說老張!”旁邊的許軍長就反對道:“你這是看不起我和空降部隊是!”
“哪敢啊!你沒看到我們都被打成什麽樣了?!”
這許軍長和張軍長一來二去的鬥嘴隻讓戰士們暗自偷笑,沒想到這平時看起來十分嚴肅的軍長也有這樣的一面。
“張軍長!”我說:“其實這次演習我們能赢,應該說是我們藍軍占了些便宜!”
“诶!占便宜的是我們紅軍!”張軍長并不認同我的話。
“表面上看起來占便宜的的确是紅軍!”我說:“你們掌握的戰場信息比我們要多得多,比如地形、進攻戰術,甚至時間都逃不出這幾天。但實際上真正占便宜的卻是我們藍軍,原因是紅軍以爲自己掌握了很多信息,以爲這一仗會有很大的赢面,但其實有些信息卻是過時的。比如空降部隊裝備上的情報、戰術上的改變,紅軍都一無所知,還以爲藍軍是以前那樣不過就是會跳傘的輕步兵。這就足以讓紅軍産生了輕敵之心,比如在反空降時一開始竟然不出動坦克部隊……”
張軍長點了點頭:“我們的确是太輕敵了,以前自己對空降部隊了如指掌,于是就放心的布置反空降計劃,誰也沒想到空降部隊在幾個月内就會有這麽大的轉變,結果打得我們一個措手不及。不過這并不能說就是藍軍占了便宜,而是我們犯了嚴重的錯誤!是我們自身的問題。”
應該說張軍長說的還是有道理的,因爲輕敵是戰場大忌,這是在演習場所以輸一次還沒什麽關系,如果是在戰場,都不知道要因爲此而丢了多少條性命了。
“如果是以雙方的實力論!”我一時找不到什麽話說,隻好帶着安慰的語氣說道:“這一仗還真是說不準誰輸誰赢!”
張軍長苦笑着搖了搖頭,隻說了一句:“戰争是沒有如果的,敗了也許就沒有機會了!”
聞言我不由對張軍長肅然起敬……這是一個能夠直面自己錯誤和失敗的軍人,是一名真正的軍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