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組織得又簡單又快捷,搬上一張桌子一張凳子,再在桌上擺兩杯茶擺上一個小喇叭就當作主席台了,那是羅營長和教導員坐的地方。
我們呢……因爲一時沒地方去找那麽多凳子,就随便找人木塊什麽的往**下一墊,就坐下了。
“同志們!”羅營長看起來精神不錯,照想這次會議也是好事,果然羅營長下一句就說道:“這次是二連的評功評獎會議,因爲二連在戰場上表現優異,上級記二連集體一等功兩次,二等功一次!”
“好!”戰士們嘩的一下鼓起掌來,要知道在這戰場上能夠拿一個集體二等功就算很不錯了,而我們連卻一口氣拿了三個,而且這其中還有兩個是一等功。
“同志們!”羅營長接着說道:“這是二連的榮譽,是二連上百名戰士用汗水、用鮮血、用生命換來的,這些榮譽和事迹會載入二連的軍史成爲二連後來人學習的榜樣,我以曾經是二連的一員而自豪,我代表祖國和人民感謝你們!”
說着羅連長和教導員就雙雙起身筆挺地朝我們敬了個軍禮。
“嘩”的一聲,台下又響起了一片掌聲。但不知爲什麽,戰士們在鼓掌的同時都情不自禁的流下了淚水。
大家這時想的隻怕都跟我差不多……那些犧牲在戰場上的同志,他們也該看到這一幕!
“同志們!”頓了下教導員就接着羅營長的話說道:“上級考慮到二連在一線作戰,而且屢立戰功,所以給二連百分之七十的評功比例,要知道其它一線部隊隻有百分之五十五的評功比例,這同樣也是二連的榮譽……本來劉團長還打算親自來告訴你們這個好消息,但因爲前線的越軍還沒有完全肅清所以脫不開身,劉團長讓我給大家捎一句話:祝二連的同志們在今後的戰場上殺更多的鬼子,立更多的功!”
“好!”會場再次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接着就是個人的評功評獎,所謂的評功評獎……嚴格來說就是讓戰士們按照比例分别選出特等、一、二、三等功的人選。怎麽選呢?比如一等功有二十個人頭,那就選出軍功最大的二十個人……然後再選出二等功三等功的。
既然要這麽選吧……那當然就得把大家的軍功擺出來晾一晾、比一比。
但說是這麽說,實際上卻沒有人會這樣做。
要說原因吧……一來是因爲我們大多數人上戰場打仗都不是因爲這軍功,榮譽這東西很奇怪,有時就算沒有軍功章它也是存在的。比如現在我們隻要一報二連的番号,許多部隊就會對我們另眼相看了……這就是榮譽,它并不會因爲有沒有評上幾等功就少了或是多了。
二來,在這前線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評功有三讓:一讓烈士、二讓傷員、三讓農村兵。讓烈士是爲了慰籍犧牲的戰友及其家人,讓傷員是爲了其能夠憑着軍功在找工作方面得到照顧,實在無法工作的也有可能得到多一些的補助或是心理安慰,讓農村兵嘛……就是爲了能夠讓他們農轉非。
所以上級給我們連攤的比例雖說高達百分之七十,這麽一讓就基本沒了。
“我提個意見!”王柯昌怯生生的舉手說道:“營長、教導員、同志們!這個二等功……我受之有愧……還是把這個二等功給别人吧!”
“王柯昌同志!”羅營長有些意外的說道:“這是你應得的,怎麽能說受之有愧呢?”
“營長!”王柯昌解釋道:“任良心說……咱們連軍功最大的連長,他才評上了三等功,我們怎麽有臉接着二等功呢?”
“是啊營長!”接着刺刀也站出來了:“俺也是二等功,還排在連長的前面……這心裏不是個滋味!”
“讓我說……至少得給連長一個一等功!”
……
“同志們!”我站起身來說道:“大家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你們也知道一等功都是烈士,你們這是要讓我去跟烈士搶功?”
我這麽一說戰士們就都沒了聲音,過了好久小石頭才說道:“那至少也得有個二等功,連長,我的二等功給你!”
“說什麽給?”李佐龍瞪了小石頭一眼:“連長要想要二等功的話,還用得着你給嗎?什麽時候輪到你來着?”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小石頭尴尬的摸了摸腦袋,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總之就一句話!”李佐龍說道:“連長要是評不上二等功,這二等功就沒人敢要!”
“對!要了心裏不舒坦!”
……
羅營長笑着看着我,我也隻能無奈地點了點頭,于是就把我給拉到二等功的名單裏去了。
其實要我說……這種按比例分配軍功的方法實在不科學,如果真要全軍幾十萬人進行評資論份的話,咱們二連的老兵全都可以算一等功,新兵算個二等功也不爲過。
可是現在這樣評……使得我連整體軍功都降了一個檔次。
而且這樣評比還會出現一個問題,比如有些部隊連前線都沒上過,但也同樣有百分之二、三十的比例……要知道沒上過戰場上的部隊就很少減員,很少減員也就意味着沒有補充兵,于是這百分之二、二十的比例看起來很低,實際上評上軍功的機率卻比我們還高。
于是……戰後就出現這樣的問題:咱們在前線打生打死的,有些戰士甚至都有打死過十幾名越鬼子的經曆,卻隻是堪堪評上二等功,而有些部隊僅僅隻是擊斃一個越南民兵就能評一等功……
這倒也不是說拿這軍功比什麽,首先戰士們心理上肯定會有些不平衡,其次就是會造成不少的誤會。
後來我們連就發生過這樣的一件事,一名複員的戰士千裏迢迢的趕到連部要求我們給他打個證明,證明他在戰場上有擊斃過十幾名越軍的戰績。
原因是鄉親們都以爲他在吹牛……大家都說同村一個當兵的擊斃了一名越南民兵抓了一個俘虜就評了一等功,你都打了這麽多場大勝仗,還殺了那麽多鬼子……怎麽還是個二等功?于是就算渾身是嘴也說不清,這少評了軍功不隻沒得到應有的榮譽,還落下了個牛皮大王的封号,連用人單位都覺得這小夥子不務實、愛浮誇……
這都是後話了,這會兒的軍功就這麽評了下來,完了後羅營長就給我們每人發了張立功申請表,就是寫上姓名籍貫以及戰鬥事迹等……然後再拿到上頭去審批的玩意。
我對這些玩意一向不太上心,于是随便寫了提筆寫了幾個戰例就交了上去。
沒想到羅營長一看到我遞上的表格就愣了:“嘿……我說你這個楊學鋒,還真是真人不露相啊……這一手好字寫的!文化程度……啥?本科?本科是啥?”
“唔?”聞言我不由一愣,這是寫順手了呢,以往填資料都是這麽填的,所以剛才也沒多想。
要知道十年**時是取消高考制的,雖然也有大學生但那都是推薦的工農兵去的……所以這時代還沒有“本科”、“專科”這種說法,也難怪羅營長會不知道。
“這個……”我支吾了一陣,就說:“寫錯了,是高中……高中……”
于是重新拿過一張表重新寫了一份。
隻是這麽一來戰士們就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了:
“原來連長也是高中生!”
“我們還以爲隻有讀書人一個呢!”
“爲啥連長一直不說呢?”
“連長厚道呗!”
“怪不得連長腦袋好用,打仗的時候總是能想到好點子!”
……
聞言我不由在心裏靠了一聲:這都什麽跟什麽嘛,我厚道?我腦袋好用是因爲高中生?
最氣人的還是那讀書人,一聽說這事就趕來跟我握手:“連長,咱們又有一個共同點了,你是哪所高中畢業的?”
我那個#$*$#%#……
立功申請很快就批回來了,讓人意外的是基本都通過了,就我的沒通過。
羅營長笑呵呵的把我拉到一邊,說道:“是好事!這申請表到師部的時候,師部政治處就打電話下來了,說怎麽搞的嘛,楊學鋒同志的事迹都見報了,比如野戰醫院對抗越軍特工,再比如勇救掉隊衛生員……這麽多英雄事迹還是個二等功?不行!重新評過……至少也得有個一等功。什麽?名額不夠?不夠就多加上一個!”
“啥?”聞言我就不由愣了。
我意外的不是評一等功的事,事實上我一直都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我意外的是做爲師部的政治處……竟然會管到一個連長的評功情況上!
這事說起來好像沒什麽破綻,畢竟我的事的确是在部隊裏傳開了。但我卻知道一點……這年頭許多事講的并不是實力而是關系。
所以這樣的好事怎麽會憑空就落在我頭上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