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戰士們麻木的扣動着扳機,眼睜睜的看着越軍一排排的在我們面前倒下,沒過一會兒山腳下的公路就堆滿了屍體,公路上、泥水中、草叢裏……到處都是鮮血和殘肢斷臂,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腥紅的一片,就像是剛從紅色的染缸裏取出來似的。
越軍的還擊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的,但我們打得也并不輕松。
這并不說戰争進行得有多難,事實上這時候的越軍除了幾個失去理智的兵還在發狂的胡亂開槍以外,其它的大多數都在忙着逃命……但正是這樣反而給我們心理上造成了相當大的壓力。
從某些方面來說,我們還更希望越軍有反抗的能力……這樣至少代表我們是被逼着殺死他們的,至少我們還會覺得這是戰争,至少我們還知道自己是爲了生存才殺人!
但是現在……我們在将成排成排的子彈射向那些隻顧得逃命的越軍的時候,看着他們哭喊慘叫的時候,就自然而然的會産生一種錯覺——這不是戰争,這是**,我們都是殺人兇手……
有句話叫“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劊子手殺人殺多了也有手軟的時候,何況我們還不是劊子手,何況我們中還有許多是剛剛走上戰場的新兵……有些戰士甚至還一邊打槍一邊大聲叫喊,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叫些什麽,但我們卻有理解,他們隻是把那種殺人的恐懼通過叫聲渲瀉出來而已。
最終,我們的射擊在越軍舉起手跪在地上的時候停了下來,盡管這時候還有些人偷偷的往叢林裏爬,盡管他們還在我們的射程之内……但我們卻再也沒有開槍的勇氣了。
這時我才知道一點:走上戰場上需要勇氣,跟敵人拼命需要勇氣,殺死敵人也同樣需要勇氣。
戰鬥暫時結束了,以我們的輝煌勝利結束。就連那幾輛越軍的坦克也沒有漏網,無一例外的被火箭筒射手炸毀在峽谷處。其原因是峽谷處之前就被擊毀了一批坦克,那些坦克殘骸使得通道十分狹小,而美式輕型坦克又不足以推開那些殘骸,于是在火箭筒手集中火力打中第一輛坦克後,它們就徹底的失去了逃生的希望。
我們本該爲這場勝利歡呼,但卻沒有人這麽做……因爲大家都不覺得這是什麽值得誇耀的事。這時的越軍已經因爲長時間沒有補給而缺乏彈藥,我們就跟殺死一堆手無寸鐵的人沒多大區别……雖然我們知道他們是敵人,我們這麽做無可厚非,但在面對自己的内心時還會有一陣陣寒意。
但是戰鬥卻沒有因爲面前這些越軍這些越軍的投降而結束,因爲這些越軍僅僅隻是第五步兵師的一小部份,而我們駐守的這個581高地卻可以說是第五步兵師撤退的咽喉部位,于是一批又一批的越軍撤了下來,又一批一批的被我們給打了回去……
也不知道**了多少批,有的打跑了,有的投降了。
我們隻知道自己扣扳機的手指都發疼,步槍也是換了一把又一把,最後幾乎每個人都在用m16。
當然,除了我這個連長之外。我用狙擊槍的好處,一是子彈比較節省,帶上一百多發了彈就足夠我用了。另一個,就是我想開槍的時候就開槍,不想開槍的時候……就比如說現在,就指揮呗,雖然現在似乎根本不需要我指揮。
最後終于等到了自己人的部隊……最先上來的是羅營長帶着的一連和三連,他們這一上來就被眼前這成片成片的屍體以及山坳處蹲着的黑壓壓的一片俘虜給驚呆了。
戰後從收容隊那了解到……581高地附近的越軍屍體就足足有五、六百人,這還沒算上那些被打傷的逃走的和被炸得變成屍塊的。
“二連長……”羅營長對這581高地也很熟悉,所以沒費多大的工夫就找到了我。
我知道他是想誇我打得好之類的,但我卻沒心思聽他說這些,而是十分幹脆的打斷了他的話說道:“羅營長,我要求休息!”
我這不是在邀功,而是實在撐不住了,要知道這兩個月來我們幾乎都沒有好好休息過幾天,從反擊戰的第一天開始就一直打到現在……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會垮的。這其中新兵也許會好些,但他們同樣也是經曆了和平到血淋淋的戰場的區大反差,同樣也需要休息。
羅連長當然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想也沒想就點頭應道:“沒問題,我會安排好的!你們撤回縣城休息一段時間!”
有羅營長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抓起了槍朝戰士們一招手就走下了陣地。至于那什麽俘虜那什麽彈藥庫……我都不想管了,我現在腦袋裏隻想着一件事,就是離開這個鬼地方!
羅營長是個細心的人,安排好了幾輛汽車把我們送到了縣城,又事先在縣城給我們安排好了住處……而且這些住處可不是像我們以前一樣住着的帳蓬或是磚窯,而是劉團長從老鄉那借來的幾間平房。
劉團長的意思,是覺得我們在前線立了大功,而且都是冒着生命危險九死一生的回來的,所以不能虧待我們。
再加上這時代的老百姓也十分單純,一聽說是從前線下來的戰士需要休息,二話不說就把房子給騰出來了,劉團長本來想給他們一些錢算是租用,但老鄉們說什麽也不要,于是我們就這麽在民房裏住了下來。
雖然這民房的條件也不怎麽好,應該說如果按現代的眼光來看的話還應該算是很差,但在這裏頭至少還有點家的感覺,至少還有片瓦遮頭,而且還有鍋有竈的……當天晚上炊事班的就在這民房裏給我們煮了一大鍋熱騰騰的白米飯,再用老鄉送來的原料炒了一盆青菜外加一個臘肉炒蛋……
這可是神仙般的享受啊,更讓我們這些老兵大呼痛快的是……新兵們一看到那盆臘肉炒蛋就躲得遠遠的碰也不碰。
身爲過來人的我們當然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那臘肉的顔色又黑又紅的像戰場上的屍體和於血嘛,剛剛有過戰場經曆的他們當然受不了了。這倒是便宜了我們這些老兵,呼啦一下就把臘肉炒蛋給瓜分幹淨了。
我們這些老兵爲什麽會受得了呢?要我說……隻要在坑道裏躲過、睡過的,再惡心的東西也都能壓得下去。
對于上級這樣的安排,我們是沒什麽好挑剔的了。天色入黑的時候戰士們把行軍毯往地上一鋪,就橫七豎八的躺下了。
但奇怪的是,我們累蠻累……大慨也一晝夜沒合眼了,而且還是在戰場上高度緊張的那種累,但卻有許多人睡不着。
“連長!”王柯昌在黑暗中小聲地問着:“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回家啊?”
“快了吧!”我說:“後方部隊一整訓完……就會來把我們換下去了!”
“連長!”讀書人就有些擔心的說道:“現在别的部隊來把我們換下去,那是不是說我們以後還要來換别的部隊啊?”
我一時無語,要知道這越戰足足打了十年,那部隊當然是一批一批的換了,否則誰有辦法這樣守個十年不動搖?
“别想那麽多了!”刀疤在另一個房間隔着木闆應道:“能活着回去再擔心往後的事情吧!”
刀疤這麽一說大家就都沒聲音了,這是一個最現實的問題……今天這一仗也許不會是我們的最後一仗,我們能活着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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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民房休息了兩天後,就基本恢複了些元氣了。
在這期間我們抽了個空到河裏洗了個澡,然後換上了劉團長給我們發下來的新軍裝,軍容也就此一整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但就算是這樣……我們還是發覺自己出了點問題。
那些新兵還好,個個都上街逛着、玩着沒有半點陌生。而我們這些老兵……雖說躲在坑道裏的時候在無數次地想着回到後方的時候要怎麽怎麽的玩,怎麽怎麽消遣……可是在真到了縣城面對這個世界的時候,就發覺好像有點無法融入這個社會了。
比如,上街的時候我們會随時都感覺到有危險,看到穿着民族服裝的人就會在想他是不是越軍特工,聽到遠處的槍、炮聲的時候會自然而然的就找地方隐蔽……
總之我們的舉止在外人看起來都是個怪人,似乎是有點不正常的,這使得我們這些老兵都甯願躲在民房裏也不敢上街……在這房裏跟戰友躲在一塊心裏就定了,就有安全感了,分成一小群一小群的上街,就有種被敵人分割包圍的感覺。
我記得老頭就曾經跟我說過這事,說這叫什麽……戰場綜合症,我以前還不信有這玩意,以爲不就是心理上的一點錯覺嗎?克服下也就好了!
但現在真落到自己身上就感覺有點不一樣了。
這不……我這是當幹部習慣了,跟老百姓說話都是以一種命令部下的口吻……我都有些懷疑自己再多打一段時間的仗,回去後還能不能适應後方的生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