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頭才跑到我身邊想問打着了沒,結果被刀疤這麽一叫就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不一會兒就見刀疤怒氣沖沖地跑到我們面前,劈頭蓋腦的就指着我們罵道:“你們搞什麽名堂?沒聽到我的命令是吧!還有沒有組織姓紀律姓了……”
“排長!”一個聲音打斷了刀疤的話,步槍不知道什麽出現在我們的面前,他有些不甘心的瞄了我一眼對刀疤說道:“這小子把越鬼子打掉了!”
“啥?”刀疤有些不可思議的望着我,然後再望着步槍說道:“你确定?你怎麽知道越鬼子被打掉了?”
“嗯!”步槍點了點頭:“我聽到越鬼子從樹上掉下來的聲音,八成是活不了了!”
頓了下步槍就問我:“我隻想知道……你是怎麽引越鬼子出手的?”
“是俺!”小石頭有些沾沾自喜的解釋道:“楊學鋒同志讓俺在那邊點上一根煙……”
小石頭本來還想再接着往下說,一看刀疤那要殺人的臉色就知趣的收住了嘴。
“排長!”步槍看了看天色就建議道:“馬上就天亮了,咱們最好往六點鍾方向兩百多米的位置打幾炮,一來可以防止越鬼子上來救人,二來嘛……說不準越鬼子神槍手隻是受傷。”
“嗯!”刀疤點了點頭,狠狠瞪了我和小石頭一眼道:“這一回算你們走運,下回饒不了你們!”
步槍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你赢了,打得好!”
“好!”周圍的戰士們突然就爆出了一陣歡呼,這前壓抑的氣氛霎時就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就是一種自豪和驕傲。還有幾個我根本就不認識的戰士主動上前來與我握手,嘴裏不斷的說道:
“楊學鋒同志,你爲我們班立功争光了!”
“感謝你,同志,可爲我們部隊出了口氣!”
……
被戰士們這麽一誇我心裏不由有些得意洋洋了起來,同時也不由在心裏感歎了一聲:老頭說的話還真沒錯,狙擊手最大的作用不是殺了多少人,而應該是能否有效的提高部隊的士氣。這不?我這下不過是打死……确切的說應該是疑是打死了一個人而已,可是部隊的整個精神面貌都不一樣了。
“同志!謝謝你!”讀書人走了上來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眼神裏充滿了感激。
“不謝!”我回答道:“這也是我應該做的!”
我能理解讀書人的想法,他還在爲害死了那名戰士而愧疚,但我打死了那個越軍狙擊手至少是報了仇,至少能讓他心裏好過一些。
“轟轟……”沒過多久就有一發發炮彈朝着越軍狙擊手有可能的位置打去,密度雖說不大,但卻是隔幾分鍾就打一輪,這樣一直持續打到了半小時後的天亮。
初時我還真以爲打炮的目的是爲了阻止對方營救狙擊手,後來才知道原來步槍是另有所圖。
天色剛微亮我們就在刀疤的帶領下将部隊拉了出去,我還開始奇怪部隊怎麽會在這時候行動。就算我是個新手也知道這會兒出動是不合适的。這不?東方才剛吐魚肚白,越南的山坳裏滿是晨霧,再加上一點朦朦胧胧的亮光和滿山的雜草樹木……可以說是個設下陷阱的大好時機啊!我們這些會動的東西那就是隐藏在樹叢中的越軍的靶子。
後來我就知道這次行動是上級下的命令,當然,當時我這個小兵不可能知道上級爲什麽要這樣,我隻知道端着步槍心驚膽顫的跟着戰士們小心地往前走。
随着一陣陣青草發出的唰唰聲,我很快就感覺到腳下一陣冰涼。越南的空氣水份含量很大,水份含量大就會有霧,霧汽凝結在草上就會形成露水,解放鞋劃過這些草就會被露水打濕,鞋子打濕了就會讓我很不舒服……
我是不是很無聊?實際上我一點都不無聊,我是在千方百計的想着一些不相幹的事來驅趕我心裏的恐懼。這時我就在奇怪了,甚至我都有些不相信自己昨晚能那麽淡定的殺死一個人而完全沒有感到害怕或是惡心!
但不管我心裏有多害怕,不管我的雙腳有多沉重,我還是不得不邁着自己的雙腳往前走。
不一會兒隊伍就走進了陣地前一百多米遠的雜草叢中,這時我心裏隐隐明白了我們在這不合适的時間出來的原因……越軍狙擊手。
果然,不一會兒刀疤就小聲下令道:“同志們,各自散開,尋找越鬼子神槍手的屍體!找到了及時報告!”
“是!”
“是!”
……
戰士們小聲應着,很快就呈扇形散開往前搜索。
我一邊在草叢裏走走停停,一邊奇怪着爲什麽我們要對一個越軍狙擊手的死活那麽關心,特别是現在還将一個排的兵力緻于危險之中隻爲了找到那名狙擊手。
這片草地早就被昨晚的一陣炮擊炸得坑坑窪窪的到處都是彈坑,不過卻并不像我想像的那樣一片焦黑。其原因,我想還是由于霧水太重吧,炮彈還不足以讓這片草地着火。倒是到處都是挂着被炮彈炸得粉碎的草粉、樹葉和木塊,偶爾還會看到幾片木塊狠狠地嵌入木杆中石縫裏……要知道,木塊被炸碎後就相當于一塊塊彈片,我很難想像如果是我身處其中被這些木塊削到的話會是個什麽樣的下場。
“排長!”這時我聽到左前方一聲叫喚,于是情不自禁的就随着隊伍往叫聲傳來的方向靠去。
後來我才知道,這其實是件很危險的事,在戰場上,任何時候都不要去湊熱鬧……好奇心殺死人,這話的确是至理名言。
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具屍體,一具被木塊和樹枝插成刺猬的屍體。從他的頭盔和軍裝來看很明顯是個越鬼子,但我卻并不認爲他就是那名被我擊斃的狙擊手,原因很簡單,他手裏的抓的是一把沖鋒槍。
話說,雖然我沒有多少軍事知識,但沖鋒槍還是認識的。
果然,刀疤很快就說道:“這個不是,繳械後繼續搜索!”
“排長!”這時有名戰士忍不住問了聲:“我們又沒見過那越鬼子的神槍手,怎麽知道是還是不是?”
“是啊,排長!”另一名戰士插嘴道:“這越鬼子是什麽來頭?幹嘛一定要找着他?”
“他的人不重要!”刀疤回答:“重要的是他的槍……”
“他的槍?”戰士們聞言不由愕然,誰都沒想到咱們一個排的人在這時候冒出來都是爲了把槍。
刀疤想要回答什麽,空中突然傳來的一陣嘯聲卻讓他臉色大變,一把将身邊的幾個人推倒大叫:“卧倒!”
“轟轟……”
幾發炮彈就在我們附近炸了開來,天空中一片轟響,趴在地上的我隻感覺地下傳來一陣陣震動,就像有無數列火車同時從身邊開過一樣。
我習慣姓的想躲到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但一想到剛才那名越軍死時的慘狀就停住了手腳……
我記得老頭也曾經跟我說過:打炮的時候,什麽地方都可以躲,就是樹下竹林裏不能躲!
少時不懂事的我會傻傻的問一聲:“爲啥?”
“爲啥?”老頭這時會雙目一瞪,雖然他沒有“目”,但那一瞪卻是更吓人,接着老頭就會像個專家似的一邊用手演示一邊說着:“知道躲在樹下竹林裏會有什麽後果麽?炮彈‘嗚……’的過來,‘轟’的一聲就在樹冠上炸開了。雖說炸不到人,但那彈片啊,樹塊樹枝啊,會在天上爆開就像天女散花一樣自上往下插……就算你趴着也沒用!”
想到這我哪裏還敢怠慢,管他什麽炮彈響不響地上震不震的,連滾帶爬的就往旁邊沒樹的地方竄。我記得這附近有一條水溝……你可别小瞧這水溝了,這玩意可不就是一個全天然的戰壕嗎?區别隻不過是裏頭有水罷了。
我果然沒有記錯,我在彈片和木屑中抱頭鼠竄幾分鍾後,那條水溝赫然就在我面前,我想也沒想一個翻身就滾了下去。
“噗咚”一聲,當全身都浸入在冰冷的溪水中的時候,我感覺到無比的暢快,特别是心也放下了一半……盡管還是不斷有飛起的石塊落入小溪發出“撲嗵撲嗵”的響聲,但我卻知道自己基本上是安全了。
但我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錯了,而且錯得很厲害,因爲就在這時……就在我旁邊……一個黑洞洞的槍口緩緩伸了過來頂在了我的腦袋上。
是那名越軍狙擊手,我從水裏模模糊糊的倒影看出了那是一把與我們都不一樣的槍,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槍,但卻認得那上面的狙擊鏡。
我錯了,昨晚我并沒有将他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