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一顆顆炮彈在7号高地炸開。
雖然我成功的阻止了我軍的上次沖鋒,但這并不代表這場仗就不用打了。
按照上級的話說,路還是要走的,高地還是要拿下的,而且因爲剛才的錯誤還浪費了不少時間,我們完成任務的時間也随之更緊了一點。
聽到這裏我不禁在心裏“靠”了一聲,憑什麽上級犯的錯誤卻要讓我們來承擔損失。但我也知道怨天尤人是沒有用的,無論如何我們都得趕在天黑前拿下面前的七号高地。原因很簡單……我軍對地形不熟,無法在這越鬼子的地盤上跟他們打夜戰。而且今晚如果打不下來,那越鬼子經過一晚上的準備第二天就更難打了。
于是我隻得心不甘心情不願的跟着戰士再次來進入陣地等待炮火準備。
我得承認我對炮火準備沒有一點慨念,我還以爲不過就是像電視電影裏拍的那樣場面大一些聲音大一點而已。然而,當第一批炮彈在7号高地上炸開時,我就不由愣住了……
猛烈的炮擊看起來像是要把整個7号高地掀到天上似的,土地被連續而又沉悶的轟擊炸得翻了過來,每一發炮彈的爆炸都将大團大團的泥土和青草抛向天空。随着炮擊的延伸,天空中到處都是炮彈落地的轟鳴聲、彈片四濺的呼嘯聲和炮彈在空中飛過時發出的令人惡心的尖嘯。隻一會兒功夫整個天空都被濃煙和塵土遮得漆黑一片。
我情不自禁跟着炮彈的呼嘯聲大叫,這些炮彈點燃了我藏在内心的恐懼,也點燃了我求生的渴望……在這一刻,我突然認識到以前的自己有多膚淺,以前的我渴望金錢,渴望女人,渴望各種享受,可是現在隻覺得這所有的一切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隻有自己的生命,重要的隻有自己能活着。
我看到周圍幾名戰士用怪異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他們覺得被炮聲吓得驚叫隻有膽小鬼才會做的事,而且這還是打在敵人陣地上的炮……但我不在乎,因爲隻有這樣我才能保證自己不被吓破膽,隻有這樣我才能控制住自己不逃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炮聲逐漸停了下來,緊接着就是一陣不祥的寂靜,以及7号高地上幾聲若有若無的哭喊聲。
“同志們!”連長站起身來一揮手槍:“爲了祖國,爲了人民,沖啊!”
“沖啊!”
……
戰士們高喊着端起手中的步槍就朝七号高地沖去,我愣了一會兒也就戰戰兢兢的端着步槍跟着戰士們往前跑。
這時老頭的一句話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裏:“有許多人以爲……沖鋒時步子越慢就越安全,其實要是真不想死的話就能沖多快就沖多快。”
“哦,爲什麽?”不是我想問,而是不得不問,否則老頭又會使出他聽聲辯位的功夫了。
“爲什麽?”這時老頭總是會得意洋洋的回答道:“咱們打炮的時候越鬼子全躲在反斜面的坑道裏躲炮呢!知道啥叫反斜面嗎?”
老頭把手弓起來做成一個山的形狀,然後指着山的背面說道:“反斜面就是這,炮彈打不着。這招是當年抗美援朝時志願軍用來對付美國佬的大炮的,後來讓越鬼子從咱們這學去對付咱們了。所以這時候就是搶時間,打炮時高地上其實一個越鬼子也沒有,越快沖上去越安全。這要是慢了,越鬼子的兵力從坑道裏出來在山頭展開了,那就一個都跑不了……”
想到這裏我心裏不由一驚,看了看還是煙霧燎繞的山頭……果然是一個人都沒有。于是心下不由一橫,端着槍邁開了大步就朝山頂上沖。
話說我膽子也許比較小,但這跑步的速度還真不是蓋的。這點還得感謝老頭,也不知道老頭是因爲眼睛瞎了沒法上戰場打仗還是沒過足官瘾。自打我懂事起他就把我當作他的兵來訓,開始是一千米,稍大些就兩千五,初中時就每天早上五公裏負重了!
俺的童年就是在老頭這樣的催殘下過來的,這也是我這麽恨老頭的原因之一。
廢話說多了,當時的我鐵了心往前跑,很快就把其它的戰士們落在後頭。我想,這其中也有一部份原因是戰士們搞不清山頭狀況沒有放膽往前沖。
7号高地并不高,應該說隻是一個小山丘,在我撒退狂奔之下,不過兩、三分鍾的時間就沖到了山頂。四下一看果然還是一個越鬼子都沒有,橫在我面前的是一道被炮彈炸得不成樣子的戰壕。
我腳下不敢稍作停留,跨過戰壕趴在地上往下一看:媽呀!下方黑壓壓的一片都是腦袋,幾十個越鬼子正急急忙忙的往山頂上趕呢!最近的距離我不過十幾米。
這時我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錯誤,我知道要搶時間,可是戰友們不知道啊,現在就剩下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要面前這麽多的越南人,那不是找死嗎?
說也奇怪,這時的我突然之間就不害怕了。
後來想起來,這也許是人生存的本能。人往往是在瀕臨死亡或者是在極度害怕時就會冷靜下來。當時的我也許就是這樣,幾十名敵人就在面前,卻突然間冷靜下來用最快的時間對自己的狀況做了理智的分析。
逃跑嗎?不行,我這麽一逃,越鬼子就乘機占領了山頭陣地,然後把槍一架就可以居高臨下的往下掃射,到時不隻是我,就連跟着跑上來的戰士們也會一起沒命。
留下來防守嗎?似乎也不行……實力相差太懸殊了,我甚至連手中的槍都不熟悉卻要對付幾十個兇神惡煞的越鬼子,人家一個沖鋒就能輕松地把我解決掉……
眼看着越鬼子越來越近,我不由眉頭一皺就計上心來,當即一個翻身就躲進了塌了半邊的坑道裏大聲叫道:“同志們!越鬼子上來了,做好戰鬥準備,等鬼子靠近了再打!”
開始我還在擔心那些越鬼子會不會因爲聽不懂我的話而不中計,但看到下方的越鬼子嘩嘩嘩的撲倒一片就知道我的擔心是多餘的。我不知道的是,中國與越南有一段“同志加兄弟”的蜜月時期,所以越鬼子有許多人都學會了漢語。
當時的我哪裏會想那麽多,我一看這招管用不由心中一喜,于是表演得就越發得意了,招着手有模有樣的大叫:“一班的,你們守住左邊。二班守住這裏,三班做準備……”
其實我根本就不知道指揮,隻是滿嘴亂叫罷了。心裏可緊張呢,就擔心越鬼子一個發狠就沖上來……那我這條小命也就報銷了。
這時有人在身後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吓了一跳,一個回身差點就把刺刀給頂上了。
刀疤輕松的擋開了我的刺刀,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你在幹啥?”
“唔!”我長長的呼了一口氣:“你們總算來了!這不?騙越鬼子呢!”
“撲哧!”一聲,緊跟着上來的小石頭忍不住笑了出來,其它戰士也對面前這個怪事啼笑皆非。
刀疤搖了搖頭說道:“也不知道是你小子命大,還是那些越鬼子命短,竟然會讓你小子給騙了!”
連長上來一看,也不多說什麽,把手槍一揮就叫道:“打!”
霎時那槍聲和爆炸聲就響成了一片,戰士們居高臨下的對着下方的越鬼子扣動了扳機,霎時那子彈就像雨點似的朝越軍撲去……鮮血飛濺,慘叫聲疊起,偶爾還有幾顆手榴彈從戰士們手裏甩出,每一聲爆炸都能帶起幾名越軍翻身倒地,出現在我面前的就是一幅血與肉書寫的畫卷。
我舉着槍看着這一幕愣愣的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因爲我還是無法相信人可以這麽殘忍,還是無法相信我們可以這麽輕易的就帶走一條條生命,我們甚至都不認識面前的這些越南人……
“真的要開槍嗎?”我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問着自己:“萬一打着了人怎麽辦?”
随後我很快又爲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開槍不就是爲了擊中敵人麽?而我卻擔心打到人。
“不管了!”我一咬牙狠狠地扣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我隻感覺到肩胛處傳來一陣輕顫,眼睛也跟着條件反射的一閉。于是子彈是打出去了,卻根本不知道飛到了什麽地方。
“他娘滴!”也許是這場仗沒有什麽懸念,所以身旁的刀疤一直在注意着我,這時的他狠狠地照着我的腦袋來了個爆栗子:“有你這麽打槍的嗎?閉着眼睛打的?”
不知爲什麽,刀疤的這一下讓我想起了老頭,就好像老頭在我身邊一樣。這感覺雖說隻是在我腦袋裏一閃而過,但卻讓我心裏有了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同時也掃除了我心裏的雜念和顧慮。
“這裏是戰場!我們是軍人!”我一遍又一遍的回憶着老頭的話:“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軍人就是要殺死敵人保存自己!”
想着我就将準星對準一名正舉槍還擊的越鬼子,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扣機……
“砰!”的一聲,那名越鬼子腦袋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因爲距離很近,我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從那血洞裏迸射出來的紅白相間的液體。然而我卻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去注意這令人惡心的一幕,很快又将槍口對準了另一名敵人。
“砰!”又是一聲槍響,一名正準備朝我軍陣地抛擲手榴彈的越軍應聲而倒。
在他倒下時,我注意到那枚已經拉了弦的手榴彈還在他手裏冒着青煙,他的同伴急急忙忙的想奪過手榴彈抛開,然而死人往往會因爲神經緊崩而五指緊握,于是我就看到那枚手榴彈呈輻射狀爆開并炸翻了附近的三名越軍……
當我還想再瞄準第三個目标時,卻發現越鬼子已經像潮水般的退了下去。我軍人數比越軍多,再加上占據了地理上的優勢,所以這場仗從一開始就注定了越軍的敗局。
對付那些逃走的越軍,戰士們的子彈還是不甘心的一路尾随,而我卻再也狠不下心對那些狼狽不堪的隻顧逃生的越軍痛下殺手。
“好!”戰士們随之發出一片歡呼聲,甚至還有些戰士興奮地站起身來高舉拳頭喊着口号。這不由讓我皺了皺眉頭:看來這支部隊像我一樣沒有戰鬥經驗還是不少的。
“不賴啊!”刀疤有些興奮的拍着我的肩膀說道:“還說你不會打槍呢,這不……打得挺好的嘛!”
唉!我承認我有打過槍,可那也是小時候玩的汽槍啊……我記得很小的時候,老頭就開始用汽槍讓我練射擊姿勢什麽的,有時爲了罰我不聽話,還會在槍管上挂幾塊磚讓我舉着……我也愛用汽槍打打小鳥之類的,誰會想到這也管用的啊!
不過……這次敵我之間的距離最遠也不過幾十米,我想這也是打得準的一個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