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清華見面前的翡翠盤裏碼放着整整齊齊的肉片,色如胭脂,薄如片紙,且有陣陣菊香入鼻,不覺食欲大動,遂用象牙箸夾起一張薄薄的肉片放入嘴裏,慢慢咀嚼。肉片入口,脆軟嫩滑,清香透骨,不是肉的香味,而是花的芬芳,竟是從未嘗過的人間美味,大爲贊歎,問道:“半妝,這道菜叫什麽名字?是用什麽肉做的?比生魚片味道鮮美得多。”
林半妝笑道:“這道菜名叫‘胭脂鹿脯’,選用剛剛宰殺的新鮮小鹿肉,切成不超過1mm厚的薄片,放到上等菊花酒中浸泡一整夜,吃的時候調上江陵的米醋、海甯的肉醬和隴雪庵特别腌制的‘梅漿’即可!”
大家都瞪大眼睛,新鮮的小鹿肉、上等的菊花酒、海甯的肉醬、江陵的米醋、隴雪庵的‘梅漿’,這些東西無一不是上等的食材,普通人到哪裏去弄?就算弄到,又有誰能做出如此人間佳肴?
正在感歎間,又一道主菜端上來,雪白的魚形盤,用整塊和田羊脂玉雕琢而成,裏面卧着一隻琥珀色的小豬,惟妙惟肖,香氣四溢。德科拉不禁叫道:“my god,這是真的嗎?”
慕曉飛也禁不住叫道:“半妝,快給我們說說這道菜有什麽講究?它是怎麽做的?”
林半妝介紹道:“這是我們‘天斓别墅’的一道名菜,叫做‘琥珀乳豬’。它選用還在吃奶的巴馬香豬,宰殺後,在肚皮上作‘小開膛’,掏去五髒,洗淨,以伊犁的大紅棗、那曲的蟲草和剛摘下來的芙蓉花瓣填滿小豬的腹腔,用蘆葦葉把小豬纏裹起來,再塗抹一層帶香草的泥巴,用桂枝作柴,放在火中猛燒。這種方法古時候叫做‘炮’,炮畢,剝去泥巴,将手洗淨,揉搓掉燒制時豬體表面形成的皺皮,用藏地的酥油調制粳米粉糊,細細塗遍小豬的全身。将小豬投入盛有火麻油的小鼎,火麻油必須是廣西巴馬産的,火麻油必須淹沒小豬。再将小鼎坐在盛水的大鍋裏,鍋中的水不能高出小鼎的邊沿,以免水溢入鼎中。用文火燒熬三天三夜後,将小豬取出來,用肉醬、醋等調和而食。這道菜完全是用古法炮制的, 所用的也都是純天然食材。其實‘琥珀乳豬’在古代就非常有名氣,北魏賈思勰說它‘色如琥珀,又類真金,入口則消,狀若淩雪,含漿膏潤,特異凡常’,堪稱極品中的極品……諸位不要光看,都來品嘗一下如何?”
德科拉聽不懂林半妝的解說,便由傅宸雪幫他翻譯,每聽一句,他的眼睛便睜大一輪,等到翻譯完畢,他的神情完全呈現癡呆狀,嘴裏隻剩下兩個詞:“my god……my god……my god……”
盧清華、慕曉飛和汪海鵬也都聽傻,大張着嘴回不過神來。這種吃法,即便他們做到一方諸侯,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慕曉飛感歎道:“半妝,輪到吃,你是天下第一。當然不是你能吃,而是你會吃,也懂吃。古人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原本以爲半妝傾城傾國,又才華橫溢,竟不知道你對烹饪美食有如此之深的研究。古人又說,天忌滿,人忌全,可上天偏偏把這麽多人不能及的優點都集中在你一個人身上,又該如何解釋呢?”
盧清華大笑道:“曉飛,美味在前,你還有心情感歎,再晚的話,我們連骨頭都搶不着,快吃吧!”
果然,在慕曉飛說話的時候,德科拉早忍耐不住,一手刀,一手叉,直接沖向“琥珀乳豬”,狼吞虎咽,哪裏有半點兒總統的風度?正如林半妝所言,“琥珀乳豬”入口即化,堪稱天下極品。狼多肉少,幾個人也不再客氣,風卷殘雲,很快把一隻巴馬香豬吃得點滴不剩,差點兒連盤子也要舔幹淨。
德科拉放下刀叉,拍拍肚子,似乎意猶未盡,叫道:“‘琥珀乳豬’果然是天下第一等美味,吃過這道菜,恐怕以後對其他美食再也提不起興趣,離開中國,我會懷念的。傅先生,見識過林小姐的美食絕技,下面該你來吧?我真的很想看看你能給我調出一杯什麽樣的酒!”
傅宸雪笑着站起來,走到酒櫃前,拿起銀色的調酒壺,把需要的材料一一倒進壺内,放入過濾網,再旋緊蓋子。手腕一翻,銀色的調酒壺像精靈一般在他的手上舞蹈。看到傅宸雪柔軟得仿佛沒有骨頭的手指和手臂,德科拉再次睜大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突然,傅宸雪把酒壺高高抛起,酒壺在空中飛速旋轉,由于速度太快,空中一連留下七道殘影,而殘影的中心,正是那隻如圓月般燦爛的銀色酒壺,這種手法就是久已失傳的“七星拱月”。當銀色酒壺再次跳落到傅宸雪的手掌中時,包括德科拉在内,所有人都熱烈地鼓掌,興奮異常。
傅宸雪旋開蓋子,取出過濾網,把壺中的液體倒入透明的馬提尼酒杯中。瑰麗的酒液徐徐擴散開來,變成一朵搖曳帶露、芬芳暗吐的牡丹花,栩栩如生,國色天香。最妙的是,黃色的花蕊上方,還有兩隻蝴蝶翩翩欲飛,活靈活現,馥郁的花香似乎透杯而出。這種手法比魔術更加匪夷所思,除非親眼見到,否則你絕不會相信這是真的。德科拉忘乎所以,從座位上一躍而起,跟到酒櫃前,圍着酒杯轉了一圈又一圈,兩隻眼睛亮得像是看到獵物的豹子,嘴裏喃喃着,竟不知說些什麽。
盧清華等人也啧啧贊歎,德科拉終于停下來,深吸一口氣,問道:“傅先生,這杯酒,它有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