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煊沉默兩秒後說：“剛剛什麽都沒發生。”
林婉盯着唐煊的眼睛。
唐煊以無言應對。
林婉點了點頭，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前走。
雖然她确信自己的思維剛剛斷裂了一瞬間，而且她覺得唐煊應該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既然唐煊說什麽都沒發生，那就當什麽都沒發生吧。
反正唐煊不會害她。
她一直對唐煊有種無端的信任感，随着時間的流逝，這種信任感一天比一天強烈，以至于唐煊不需要對她解釋任何事情就能取得她的‘認同’。
接下來的路上兩人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林婉是希望通過沉默平息方才的尴尬，同時也暗自期待唐煊率先開口轉移話題。不過唐煊卻不知她的心思，他正困惑地思索着。
林婉好像認識妙妙，而且對妙妙消除記憶的能力有一定的抗性，她身上到底隐藏着什麽秘密？
他看不出林婉有什麽突出的地方。
指的是能力......
這時，他的頭皮驟然一緊。
疼！
他哭笑不得地推開妙妙不安分的小手，将自己珍貴的頭發從魔爪中拯救出來。
白貓團子像隻章魚一樣纏着他的頭，令他頭腦昏沉。
真·頭腦昏沉！
白貓團子用肉乎乎的小手在唐煊的頭頂揉了幾下，似是在安慰唐煊，口中還發出委屈的聲音：“阿巴阿巴阿巴......”
唐煊瞬間融化了，伸手輕輕撫了撫白貓團子的小腿，讓她安靜了下來。
林婉忽然出聲：“我們到了。”
這座實驗室是全封閉的，門上沒有任何玻璃，無法透過門看到裏面的事物。
林婉伸手敲了敲門。
咚咚咚
咚咚咚
半分鍾後，一個頭發淩亂的科學家打開了門，他看到林婉後讓開擋住門的身子，口中尊敬地說：“林婉特等，感謝您的幫助。”
唐煊向林婉投去疑惑的目光。
林婉輕輕點頭：“能幫助各位完善亞神格最密排列技術，我深感榮幸。”
她之前已經來過這座實驗室一趟，還借助從小在家中被渲染出來的科學素養幫實驗室裏的科學家們解決了一個小問題。
亂發科學家臉上露出笑意：“您言重了。”
“這位是唐煊特别執行官，可以讓我們進來看看嗎？”林婉頓了一下，“他也對亞神格技術有不淺的理解，或許對實驗有幫助。”
唐煊雖然不懂亞神格，但他手裏有兩個活着的古神，自然可以幫助科學家們進一步完善技術。
亂發科學家驚喜道：“當然可以，請進！”
他們這些科學家長時間廢寝忘食地鑽研手上的技術，茶不思飯不想，就像書寫同一個字太多遍會不認識這個字一樣，他們的頭腦有時不如旁觀者清醒。
旁觀者的建議非常珍貴。
亂發科學家退後一步，對二人做出請的手勢。
唐煊和林婉一起走進實驗室。
剛一進實驗室他就被空中漂浮的幾枚亞神格吸引了注意力。
這些亞神格彼此排斥，又互相吸引，在空中以複雜的軌迹移動着，像星系中的星球。
亂發科學家的同事們瞥了他們一眼，沒說什麽，仍繼續忙碌手上的工作，查看儀器并記錄數據。
“這些都是空白亞神格。”亂發科學家指着這組亞神格簡單介紹道，“它們都沒有連接任何信仰源，但即便如此也能對同類釋放極強的排斥力。如果不是突破了最密排列技術，這間實驗室裏隻能容下兩枚亞神格。”
旁邊傳來一陣儀器嗡鳴聲。
“張翰，過來看一眼計算結果！”
“這種分布方式穩定嗎？”
“還行，隻要不發生劇烈爆炸就能扛。”
“......”
唐煊發現這裏的所有人都很忙，他們三個什麽也不做的站在這裏顯得有些突兀。
亂發科學家對此毫不在意，他接着侃侃而談道：“我們相信這種排斥力來自于亞神格本身，但因爲我們對亞神格還不夠了解，所以暫時找不出那個産生排斥力的結構。”
“你們打算怎麽使用空白亞神格？”
唐煊對造神計劃的細節有很大興趣。
【極古】斷絕了神格自然凝聚的道路，阻止了新神誕生，變相地給全體古神做了閹割手術。
聯邦今天卻開發出亞神格，繞開了【極古】的限制，人工造神，不可謂不機智。
不過嚴格來說，亞神格技術不是聯邦獨立研究完成，這項技術的誕生源于鹿柒柒的無私奉獻。鹿柒柒把自己的僞神格給了安北，安北把這枚僞神格上交給了聯邦，最後才有亞神格技術。
想到這裏，唐煊忽然想起鹿柒柒所屬的組織。
二十七人結社！
這個組織不簡單，能預知到鹿柒柒的未來，還提前安排了第二十六人沉睡避過了大劫。
他們一定還存在着。
唐煊嗅到了陰謀的味道，他的眉毛逐漸皺緊，心情變得緊張。
聯邦借助鹿柒柒的僞神格研究出亞神格技術，開啓人工造神道路，對抗未來複蘇的古神。
這件事說不定是二十七人結社謀算出的結果，如果是這樣，那就是二十七人結社找到了繞過【極古】限制的方法并引導讓聯邦實現。
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唐煊，你怎麽了，在想什麽？”
林婉打斷了他的思索。
她注意到了唐煊忽然表情嚴肅，猜測唐煊對這個實驗室或者這裏的科學家感到不滿意。
唐煊搖頭：“我想到了另一件事。”
林婉好奇道：“什麽事？”
“你還記得二十七人結社嗎？”唐煊沉聲道，“我懷疑亞神格技術可能是他們引導我們開發出來的。”
林婉怔住了。
她對二十七人結社了解得不多，主要是在和中子戰星鬥智鬥勇那段時間裏接觸過光頭和鹿柒柒，知道他們來自同一個組織，但也僅此而已。
不過她知道僞神格來自于鹿柒柒。
唐煊的話打開了她的腦洞。
林婉順着唐煊的話向下猜測道：“你是覺得二十七人結社想借助我們來實現某個不可告人的目的？”
唐煊認真地點頭：“沒錯。”
根據鹿柒柒的描述，二十七人結社似乎是一個爲人類争取自由的好組織，但他們遮遮掩掩的作爲不得不令唐煊對他們産生戒備。
唐煊在實驗室中踱步，一邊打量各式器材一邊思索，最後幽幽一歎：“這件事沒有依據，等以後再考慮吧。可能是因爲最近發生的事情比較多，搞得我精神緊張，有點被迫害妄想症。”
林婉安慰道：“沒事的。”
唐煊點了點頭。
他走到在巨型玻璃櫃中旋轉的亞神格組前，低聲喃喃道：“産生排斥力的結構......”
他對亞神格的認識很膚淺，解決不了這種科學家也無從下手的問題，但他有場外援助，他在心中溝通一号助戰角色：“神格與神格之間會相互排斥嗎？”
“當然會了，一山不容二虎，懂嗎？”
唐煊暗自點頭，心道一号助戰角色果然對這件事有所了解，于是他追問道：“爲什麽？是有什麽結構導緻它們相互排斥嗎？”
“不是結構，是規則。”一号助戰角色回答，“就像引力一樣，宇宙規定質量産生吸引力，同樣也規定了神格無法共存于一個狹小空間内。”
一号助戰角色的回答有些出乎唐煊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原來神格本身就是一種涉及宇宙規則的事物，難怪能有那麽大的威力。
“原因的話，應該是不想讓一個神擁有多個神格吧，可能會打破某種平衡。”一号助戰角色回憶起從前的事情，“我聽說有神以不同身份舉行祭祀，凝聚出了兩枚神格，當場爆體而亡，連帶着整座恒星系都湮滅了。”
唐煊敏銳地察覺出關鍵詞。
“不想？”
是誰不想？
一号助戰角色沉默了許久後才回答：“我們認爲宇宙是有意識的，她會主動調節規則來改變内部生命的發展趨勢。”
唐煊感到吃驚：“你們是這麽想的？”
作爲超越聯邦的頂級生命群體，古神對世界的認識是更深刻的也更貼近真相的。
可如果宇宙有意識，那麽宇宙就是一個巨型生命體，那他們算什麽，巨人體内的細菌和病毒嗎？
宇宙之外又是什麽？
“我們神可不是滿腦子肌肉的劣等生命，在收集信仰之餘，我們也會追尋宇宙真理，探索自己存在的意義和宇宙本身的奧妙。”一号助戰角色緩緩說道，“我們還發現了之前幾個強盛文明留下的痕迹，根據推測，他們應該是因爲發展路線原因被宇宙抹除了。”
唐煊心中一震。
因爲發展路線原因被宇宙抹除......
這難道就是終末？
他沒想到詢問一号助戰角色神格互斥的原因會聽到這麽有沖擊力的消息。
古神們也曾追索宇宙真理，發現了其他紀元留下的痕迹，并把他們的毀滅歸結于宇宙對他們的發展路線不滿意。
可宇宙爲什麽會因爲對生物的發展路線不滿而抹除一個時代重新開始？
宇宙的本質是什麽？
她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麽？
衆多思緒在他的腦海中萦繞盤旋，一時間令他無法言語。
“你現在一定有很多問題，但我沒法幫你解答，因爲我們的探索也就止步于此。”一号助戰角色低聲道，“再後來我們就集體沉睡了，直到現在。”
唐煊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慮，他忍不住追問道：“你們有想過如果真的是宇宙因爲對生物的發展路線不滿而抹除了過去的文明，那麽宇宙想要做什麽？”
“不清楚，或許是想要我們幫她做什麽吧。”一号助戰角色有些感慨，“沒有神和宇宙本身交流過，我們隻是推測她有自己的意識并做了那些事情，或許她隻是一時興起就把過去的文明抹去了，像你們玩遊戲一樣。”
沒有神和宇宙交流過，一切都是推測，可如果隻是推測，這個推測憑什麽讓衆多古神信服的？
真的沒有神和宇宙交流過嗎？
唐煊心底蓦地躍出一個名字：
【極古】
這個家夥神秘兮兮，不聲不響地閹割了全體古神，他的動機是什麽？
唐煊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的心跳驟然加快，緊張地詢問道：“古神裏有能跨越時空對人執行降維打擊的強者嗎？”
“跨越時空？沒有，從來沒聽說過。”一号助戰角色對唐煊的問題感到錯愕，“要是有人能跨越時空，我們早就摸透宇宙真理了，還用得着推測嗎？”
沒有！
唐煊的呼吸變得緊促。
那【極古】是在哪裏招惹到的那個能橫跨時空對他執行降維打擊的神秘巨佬？！
答案在他心底緩緩浮起：
【極古】去過宇宙之外的地方！
唐煊感覺自己眼前的迷霧又消失了許多。
若是宇宙真的有意識，那麽【極古】必然和宇宙溝通過，然後才做出了‘閹割’全體古神的決定。
不過又有新的問題因此産生。
如果終末是宇宙重啓生物發展進程的手段，在【極古】和宇宙溝通過後，終末還會來嗎？
如果不會，那【極古】是不是在協同宇宙一起調整生物發展路線？
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
唐煊感覺自己正一層層地揭開【極古】蒙在他眼前的紗，可每當他揭開一層就會立即發現還有下一層，一層又一層，遲遲無法觸及真相。
下次再和【極古】交談，他一定要說出那四個字......
禁止套娃！
“唐煊？”
“你怎麽了？”
耳邊傳來熟悉的呼喚聲，唐煊把自己的意識從助戰系統中抽離，回到現實世界裏。
“我沒事，我剛剛在和站在我這邊的古神聊神格互斥的事情。”唐煊頓了一下，“這是一種宇宙規則，神格天然無法共處于同一狹小空間，就像質量會産生吸引力一樣，沒必要深究下去了。”
唐煊不打算把他發現的事情和林婉分享，因爲他不想給林婉帶去不必要的煩惱。
亂發科學家驚詫地看着唐煊。
“唐煊和一位古神聯系密切，是全聯邦最了解古神的人。”林婉出聲道，“我建議你們相信他的話，放棄研究這件事，把精力投注在更有意義的項目上吧。”
亂發科學家點了點頭：“好，我明白了。”
唐煊詢問：“造神計劃什麽時候啓動？”
亂發科學家思索道：“聯邦擴編了生産線，産能全開，最遲這個月月底就能累計一百萬枚亞神格構成一個中型亞神格服務器群開啓造神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