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巡邊(二)
麟州,下等州,治吳兒堡。轄新秦縣,有橫陽寨、銀城寨、甯遠寨、太和寨、鎮川堡、欄杆堡、神木堡、連谷縣城、神堂寨、靜羌寨、橫戎寨、剝定堡、通津堡、臨寨堡、神樹堡、惠甯堡;崇甯時經過人口普查有:戶三千四百八十二,口八千六百八十四。顯然,這隻登錄了國家編戶即漢族和漢化蕃部戶口,還有大量的蕃戶和隐漏戶未予登錄,這些人都是雙重國籍,哪邊待遇好往往便投奔哪一方,所以也沒法統計。
麟府地區的地形不像甯夏和陝北銀、夏是較爲平曠的高原,而是溝壑,山大溝深,因此道路都是随川取路,曲曲如繞。趙柽一行走的是合河津路,即由河津渡過浮橋抵銀城,再由銀城到達麟州城。他們剛過了渡口,麟州知州已經派兵馬使等一應官員候在那裏。
由于麟、府、豐三州地處極邊,軍事地位非常重要。而麟、府、豐三州又有以折氏爲中心的姻親關系,這便使宋朝耽心三州合而爲一,成爲一尾大不掉的割鋸勢力。以此,在太宗朝,當麟州刺史楊光扆一死,子楊琪年幼不堪任事時,宋朝便不再任爲知州,而是收爲國有了,作爲土豪的楊氏以此便不再專麟州之土了,改爲中央政fu任命相應官員。
略施休整後,在向導的引導下轉向南,行不過十五裏到達靜羌寨宿營。此寨建立在河谷與附近高山的交界地帶,由山頂綿延到河谷,控制着河谷中的交通要道。堡寨在選址時充分考慮水源和屯田等因素,靠近水源,利用河水灌溉大量良田,以便于生存和生産糧食。
趙柽被知寨熱情的迎進寨子,他看看媚笑的知寨,其服飾言語幾乎與漢人無異,但是發飾面目還是與他們不同,“大人,下官姓楊,名天寶,在前朝就以歸汗,到下官這已曆五代!”那知寨看趙柽眼神有異,連忙解釋道。
“楊知寨曆代受皇恩,知恩圖報,誠心侍奉我朝,是員幹将!”麟州兵馬使也趕緊借機上前替他說話。
“嗯,不錯!”趙柽含糊着應承着,他知道在邊境地區大宋的官制與中原多有不同,藩官的職責雙重,隔阻首領被授予特定的官職,接受朝廷和地方主政漢官交給的守邊、出征、納貢等政治任務,組織部民效力,另一方面又以巡檢、管幹本族公事等名義繼續管領本族成員,其在政fu官僚系統中受制或低于漢官,而在本族内部又集軍、政、族權于一身。藩官還可以世襲,父死子繼、兄亡弟充,甚至家無正親旁屬強者也可,族首年幼,其母可協助,俨然一個王國的首領,雖然這個王國小點。
趙柽進了寨,直接上了城樓極目四望,這裏相度來說遠離邊境,又在古長城之内,近十年間沒有受到戰火的騷擾,已經發展成了一個較大的寨子,周長能有九百多步,圍牆高有兩丈,寬丈餘,裏邊官衙、兵營、倉廪、武庫、住宅、商鋪一應俱全,圍繞其周圍形成了幾個以屯田爲主業的村落,人口的增加,使這裏略顯繁華。
“楊知寨,這裏有戶多少,口多少?”趙柽扭臉問跟在自己身邊的楊天寶。
“禀王爺,小寨現有主戶五十一戶,客戶三百二十戶,人口兩千一百三十人,丁一千二百餘人!”顯然這知寨從兵馬使的口中知道了趙柽的另一個身份,神态更加恭謹。
“楊知寨辛苦,能招來這麽多人,着實能幹啊!”趙柽點點頭,西北這地本來就沒人願意來,他能聚起這麽多人來,确實不容易。
“謝王爺誇獎,這是卑職的本分,這裏風大,請到堂中說話方便些!”楊天寶得到了王爺的肯定,面子有光,躬身說道。
“也好,本王騎了一天馬,身子也乏了,正好歇歇,隻是本王帶來軍将甚多,有勞楊知寨安排食宿,下來一并算還!”趙柽說道,這寨子怎麽也放不下三千人,他便隻點了五十近衛進寨,其餘的人都留在了外邊。
“王爺哪裏話,這是卑職應該做的!”楊天寶隻當趙柽客氣,就是不客氣他也惹不起,馬上叫過個随從,讓他出寨安排。
趙柽等人随楊天寶進了官衙,這官衙也是仿造中原的前衙後宅的樣式,全是用青石壘砌,隻是小了很多,院子僅有兩進,更不要提花園之類的設施了,但是在這偏遠之地也算是豪宅啦!
賓主落座,稍事休息,楊天寶的夫人便領着他的一群妻妾子女前來拜見,把趙柽倒吓了一跳,這小子還真行,妻妾**個,孩子一大堆,老大都胡子拉碴了,小的還在吃奶,也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應付的過來,說不得趙柽又得拿出些玻璃珠子之類的東西賞了。
楊天寶見王爺大方,更是高興,吩咐擺下酒席,讓兩個女兒侍酒。他們雖說歸汗多年,但是仍然保持着羌人的飲食習慣,以牛、羊肉及乳制品爲主要食物,乳制品有乳酪、奶酥、奶油、奶渣等,食品以面食爲主,有面、粥、餅、饅頭、包子等幾類,制作已采用了燒、烤、炸、蒸、煮、炒等方式,很快每人面前都是擺了一堆碗碟。
西夏人普遍喜歡飲茶與酒,茶是西夏牧民不可缺少的飲料,酒也是西夏人生活中不能須臾離開的,凡聚會、盟誓、喜慶、祝壽、婚喪、嫁娶、出戰、仇解皆取酒痛飲,一醉方休。趙柽喝的‘興起’,吩咐上自己帶來的燒酒,這酒可比他們釀的酒度數大多了,雖然醇厚但是勁兒大,推杯換盞,他先将兩個侍酒的灌倒了,再回頭發現那楊知寨和幾個作陪的此時已顧不得自己了,自斟自飲把自己勸醉了,看到趙柽是目瞪口呆,想想孫二錢說的夏人嗜酒如命果然不假,這還是陪王爺喝酒呢!
趙柽和随行的兵馬使當晚便歇在了寨子的驿館中,這裏本來就不大,條件可想而知,第二天清晨他一起床,就看到楊天寶親帶着一隊藩兵在門口給自己站崗呢,原來他半夜醒來,才知王爺沒有出寨,又慚愧又感動,趕緊爬起來到這站崗來了,原來過去别說安撫使巡邊,就是知州來了也不會睡在他的寨子中,擔心他們反叛将自己綁了送到西夏請賞去,而王爺卻隻帶一隊侍衛便敢睡在自己的地盤上,這讓楊天寶感到王爺對自己那是莫大的信任,能不感激涕零嗎!
看着楊天寶背弓跨刀的給自己站崗,趙柽是哭笑不得,本想教訓他一頓,不要飲酒誤事,現在也隻能訓斥兩句便罷了。吃罷早飯,趙柽視察了靜羌寨的防禦系統,屯田情況,檢查了糧草、武器的儲備,又校閱了駐守寨子的兵丁,感到他做的還不錯,勉勵了一番,又叮囑他一定要搞好戰備和生産,切不可掉以輕心。
盤恒了一日,趙柽結束了視察,前往下一個寨子。楊天寶在王爺離開後又一次感到了這位上官與他人的不同,他不但真的結算了大軍兩日消耗糧草的費用,就是自己送的土儀也照價付款,留下了幾壇好酒。更讓他吃驚的是,王爺的親軍紀律嚴明,沒有慣常那些騷擾寨民,難得的是還派出軍醫到村戶中巡診,送醫送藥,離開是将營地也清理幹淨,似乎不來時還要整潔,這讓楊天寶對王爺的好感度一下又提升了好幾個百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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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柽繼續南行視察了神堂寨、大和寨等幾個寨堡,因爲這條路線正是西夏進犯麟府兩州的孔道之一,他們曾多次沿屈野河路,從夏州沿無定河向東至銀州,直取麟府,威脅黃河東岸及河東地區,乃是主要的軍事通道。他每到一處他都要詳細詢問這裏的情況,路徑、水源、各個季節的降水量,河流的水量都要記載在案,哪怕隻能單人通行的小徑也要在地圖上标明,對險要的地方更是要下馬停留,親自察看地形,和衆人探讨如何屯兵,如何拒敵。
一路之上走走停停,趙柽對寨堡也有了一定的認識,每個寨堡都設有圍牆,均采用削坡爲牆和夯土版築兩種方法相結合建成,依山帶水根據地形随宜增展,但都包括一個小山峁作爲堡寨内的制高點,然後城牆從山峁旁蜿蜒而下,直至河谷溪邊,既占有利地形,又有足夠的水源,可以自成防禦體系。
自神宗即位後,宋對夏的戰争轉入反攻,以後修寨已從戰略防禦轉變成戰略進攻的軍事工程,用‘築城迫城,移寨攻寨’的方針,利用‘修築一個,鞏固一個,步步爲營’的方法,大量構築堡寨進逼,迫西夏後退。但是在西北修築堡寨實屬不易,維持寨堡的存在就更加困難,建成後仍需修築敵樓、廄舍、軍營及攻防器械,還要屯兵駐守。
修築堡寨消耗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給财政造成了沉重的負擔,而堡寨越修越多,造成防線過長,兵力分散,既不利于遊擊戰,也不利于運動戰,反而桎梏了自己。
看完大和寨,趙柽還要前往大河堡,那裏緊靠邊界,如果帶領大軍前往恐怕會引起西夏的過度反應,再加上那裏道路通行不便,物資運輸困難,去這麽多人怕要把那的積糧都要給吃空喽,于是決定在這裏分兵。趙柽帶領近衛隊與一小隊斥候和幾位屬官及其陪同的麟州兵馬使等人前往大河堡,其他人由趙仁率領前往銀城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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