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年來,一方面是自己不喜朝中的勾心鬥角和浮華虛僞,另一方面他也知道由于賀狄暝隻有一個兒子,因而自己的存在許多人看來頗有些微妙,尤其是看到賀狄暝對自己的态度讓是讓那時還是皇後的傅氏如鲠在喉,于是钰朔一直在逃避、隐忍,然而越是不願意卷入這些紛争之中,卻現自己始終未曾離開那個旋渦,自己步步退讓,他們卻是步步緊逼,到頭來竟然隻能看着自己心愛之人被抓走卻束手無策。
钰朔回想起五年前,他出外遊曆,一日行至青山之中,午時日頭正烈,他便靠着一棵大樹乘涼休息,這時見不遠處一老道士正沿着山路踱步而來,隻見其須眉皆白,卻面色紅潤,眼底有神,絲毫未見老态,衣袂飄飄,頗有些仙風道骨之姿。
老道靠近钰朔之時停了下來,對钰朔微微點頭示意,便站進樹蔭拭了拭額角的汗珠。
“道長,天氣燥熱,喝點水吧。”钰朔見道長身上未帶水囊,便把自己的水囊遞了過去。
“如此,便謝過公子。”道長接過水囊,然而在近距離看向钰朔的時候,道長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喝過水後,他又不動聲色的打量了钰朔一番,很快,他眼中的驚奇化成了了然的笑意。
道長在遞還水囊時,钰朔開口問道:“剛才見道長似乎一直在看我,莫非道長認得我?”钰朔自然感覺到了方才對方奇怪的目光。
“貧道并不曾見過公子,隻是剛才冒昧爲公子蔔了一卦。”
“哦?道長不妨說來聽聽。”钰朔對于任何有趣的雜學事物都頗爲感興趣,這道長說起占蔔,他便來了興趣,想要聽聽他的說辭。
“公子身份貴重,如今可算是加無可加的位高,賞無可賞的富有,隻是,您的命格遠不止于此。”
“不止于此?”钰朔暗自思量,關于自己目前的身份,确是富貴位高,但自己已是王爺之尊,若還不止于此,那更高的......“道長,您可否說的清楚一些?”
道長搖了搖頭笑道:“天機不可洩露,不過貧道倒是有句話想要奉勸公子。”
“道長但說無妨。”
“很多事情,不是你一力逃避便可以避及的過去的,該來的,遲早會來,很多時候,坦然面對,主動迎擊,反而會有不一樣的局面。”
“道長,您所指之事是......”
“時機未到,待那日到來,你便會明白。”道長緩緩站起身來,“貧道就此别過,前路漫漫,我們有緣再見。”說罷轉身離去,如同來時一樣,出塵飄然。
道長的一席話,钰朔迷茫了很久,但始終未能參悟其中奧義,于是漸漸地他便忘卻在腦後,直到三年後,有一次賀狄暝深夜密召钰朔進宮。
待钰朔進入了皇帝的寝殿後,皇帝正閉眼坐于東暖閣的案炕上倚着金絲靠墊,一旁的宮女爲他輕輕地按頭。
“皇帝叔叔日夜爲國事操勞,當真是辛苦不已,定要注意保養才是。”钰朔恭謹的颔說道。
聞言,賀狄暝睜開了疲憊的雙眼,見到钰朔稍有了些許笑意,“來了,坐吧。”說罷,他擺了擺手,身旁的宮女連同殿内其他宮人一起退了出去。
一時間屋内隻剩下钰朔跟皇帝兩個人,钰朔暗自心奇皇帝有何事要對他這個不問朝中之事的小王爺吩咐,竟還需屏退左右。
“坐在這個皇位之上,的确是要經得住旁人不能想象之辛苦,但是,”賀狄暝看向钰朔的目光突然帶上了貪婪的光芒“但是卻也享受着統治所有淩駕一切的權力。”
钰朔沒有開口,隻是靜靜地聽着。
“钰朔,叔叔問你一句話,對于皇位,你可有意?”
聞言,钰朔大驚,趕緊跪地伏身“皇帝叔叔您言重了,侄兒豈敢對于皇位有半點觊觎之心,還望叔叔明察!”
“你瞧瞧你,朕又沒說你有此心,快起來,朕自然是信你的。”賀狄暝探身擺手,示意他起來。
钰朔這才站起身來,卻是不敢再坐下。
“钰朔,你沒有此心,但叔叔卻有此意,不妨與你直說,若叔叔有心栽培你爲秘密的儲君,你覺得如何?”
钰朔沒有立即回答,飛思量着皇帝這番話的意思,俗話說伴君如伴虎,縱使皇帝的确自小疼他,但事關江山皇位,自古到今父子兄弟爲了皇位算計厮殺之事都屢見不鮮,何況他們到底隻是叔侄。
賀狄暝見钰朔不語,便明白他仍是心有疑慮,不敢與自己坦誠相見,這孩子平時看起來行事不着邊際,但實際上卻是個通透的。
“宮中的情況你也清楚,皓野那孩子是皇後所出,又是朕目前唯一的兒子,他若未來繼位确實無可厚非,可也正因爲如此,這孩子被從小慣壞了,于書本謀略方面又不肯好好用功,給他請了那麽多的大家名師全部無濟于事,行事大氣不足,暴戾纨绔有餘。”
“太子尚且年輕,但天資聰穎,相信假以時日,必能有繼位之才。”钰朔隻能說些不會出錯的冠冕堂皇之話。
“若隻有這些,也便罷了,總是可以教之引之的,可最關鍵的在于皇後的母家。傅氏一族如今在朝中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你熟讀史書應當明白,外戚過分強大,意味着什麽。”皇後的母族多年來仗着當年扶植賀狄暝上位,在朝中權勢越強大,甚至賀狄暝的很多決策還要先考慮到傅氏,沒有得到皇位的時候需要依靠傅氏的力量,所以他們姿态再高自己也可以忍受,可如今自己是一國之君,又如何能忍受得了這種束手束腳、看人臉色的感覺?
雖然賀狄皓野是自己的親骨肉,但若他真的繼位,那自己打來的天下今後豈非全部我在傅氏手中?那與把江山拱手讓人有何區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