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别,别看了。你受不住的!别看了,你就坐車上等着,好不好?”白雨軒看着她這個崩潰哭泣的可憐樣子,一顆心都要疼死了,眼淚也跟着嘩嘩的往下落。
他都要承受不住了,她怎麽能!
她還懷着孩子呢!
“不,不好!”伍小四流着淚搖頭,雙眼一直盯着前面的棺材,哽咽地說:“我要看他,我要看他。等我緩一緩,我一會兒就……好了,我,我自己能走的……”
小四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聽使喚的身子,往前邁了一步,又一步,每往前走一步,就猶如一把尖銳的刀子在割她的心一樣。
因爲她知道,每往前走一步,她不是在靠近栾航,而是在和栾航告别,是在和他告别!
龔香琴看着這樣的小四,心疼的心都要碎了,她抹去眼淚,努力的從地上爬起來,跑到她的身邊,架住她的另一隻胳膊,和白羽軒一起,拖着她,慢慢地走過這短短的隻有幾米遠的距離。
小四在走到棺材前時,沒有馬上朝裏面看,她低下頭,手放在肚子上,慢慢地吸氣又呼氣,再吸氣,又再呼氣。
做了好久好久的心裏建設,她才渾身顫抖地擡起頭來,害怕地看向棺材裏的栾航,頓時間,剛才所有的努力,全部都崩塌了!
她隻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軟,控制不住地向後倒去……
“小四!”白羽軒和龔香琴連忙扶住她,哭喊着道:“别看了。别看了……”
他們想要将她從棺木前拉走,可是,小四不走,怎麽拽就是不走,她要看他,就是心痛的疼死自己,也要多看他幾眼。
比之前走之前,瘦了那麽多,臉……也白了那麽多,這,這是誰給他化的妝容啊,可,可真醜。
伍小四踮起腳尖,伸長胳膊,去碰觸栾航的臉頰,微微扯開他的衣領,發現他脖子裏沒有帶自己給他的玉。
“玉呢?玉呢?”伍小四不斷的找着,甚至有些瘋地要去扯他的衣服。
“小四,什麽玉?你在找什麽?”白羽軒制止她,見她不回答自己,就問一旁的戰士,“他還有其他遺物嗎?”
“都在這裏了。”一個戰士上前,将一個盒子遞給他,又朝小四肅穆地敬了一禮,“請節哀。”
“小四,是不是這塊玉?”白羽軒一打開盒子,就看到了那塊玉,他很熟悉,因爲這是他給小四的。
這塊玉,是他們的媽媽留下來的。他給了小四,卻沒想到小四給了栾航。
“嗚嗚嗚……嗯。”小四哭着應着,淚眼模糊地将那塊玉給拿了過來,看了又看,又在上面親了一口,
“讓它陪着阿航吧。哥,你給他戴上。”
白羽軒神色複雜的将玉接了過來,走過去,身子探到棺木裏,将玉佩給栾航戴上了。
“送阿航回家吧,回家吧……”伍小四深吸一口氣,抹去眼淚,整個人似乎已經冷靜了下來,身子也不抖了。
龔香琴微微放開她,沒再抓着她那麽緊,而小四還扭過頭,沖她說,“我沒事,我撐得住。”
龔香琴流着淚點頭,點頭,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她,安慰自己。
可是,小四說着自己沒事,撐得住,在棺蓋合上的那一瞬間,她眼底一黑,暈了過去。
“小四!”
白羽軒驚聲叫道,趕緊将她抱起來,送到車上,帶着她去醫院。
-
醫院。
伍小四睜開眼,看見坐在一旁的曉茹,恍惚地眨眨眼,還沒說話,眼淚便已經掉了下來,她開口,聲音嘶啞地說:
“嫂子,我剛做了個噩夢,我夢見阿航死了,我還看見了他在棺材裏……”
張曉茹聽到她的話,瞬間淚如雨下,她承受不住地偏過頭,沒法和她對視,也說不出任何有力量的安慰的話。
因爲那不是噩夢!
那是比噩夢更可怕的事實。
“我,我就知道不是噩夢,我記着呢,我都記着呢……”伍小四從床上坐起來,關切地看向肚子,“孩子沒事吧?”
“沒事,醫生說沒動到胎氣,好着呢。”張曉茹連忙偏過頭,抹去眼淚說道。
“嗯嗯。”伍小四摸着肚子,流着淚,嘴角卻是露出一個柔和地微笑,“她是個堅強的寶寶,是個好孩子。”
撫了撫肚子,伍小四就要下床,張曉茹連忙按住她,問,“你要做什麽去?再多躺躺吧。”
“我是阿航的妻子,我要爲阿航料理後事,我要去送阿航最後一程。”伍小四說道。
誰也不能攔着她。
“你……”張曉茹看了看她,沒再說什麽其他的話,而是抱住她,用力地緊緊地一摟,“小四,你還有我們。我們都在呢。”
“嫂子,我知道。謝謝你。”伍小四還沖她露出一抹笑,整個人看起來也很平靜。
平靜地讓張曉茹反而很是擔心,很是害怕。
她亦步亦趨地跟在小四身邊,“你哥回去給你拿東西了,想要你住院,咱們等他來了再走吧。”
“阿航的遺體移回家了嗎?”小四問,“我昏了過久?”
“沒多久,就幾個小時。移回來了,我哥他們都在呢。”張曉茹見她走的有些快,怕她心急摔倒,便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給她一些支撐。
“我不會倒的。”小四低聲說。
“什麽?”張曉茹沒有聽清她的話,輕聲問。
“沒,沒什麽。”小四搖搖頭,胡亂地抹去一直不聽話流下來的淚水。
她不想流淚的。
流淚沒有用的。
就算淚流幹了,阿航也不會回來了。
阿航也不想看見她一直這麽哭泣,他一定會不開心的,他也不會走的安心。
小四,沒事的,小四,沒事的,你還有和栾航的孩子,你還有和栾航的美好回憶,你不是一無所有。
伍小四握了握拳頭,然後再松開,一遍遍地這樣告訴自己,沒事的,你不是一無所有,你可以繼續堅強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