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用,你将我的那份活出來,咳咳,活長一點,看着咱大寶小寶都長大,都結婚,然後有重孫子,叫你祖奶奶,多好。”
張父說着,好似看見那美好的未來,渾濁無神的眼眸也透出了一絲光彩,嘴角咧開,笑的很開懷。
張母瞧着他這樣子,覺得鼻子一陣發酸,眼睛也開始泛濕,她多想他能多活幾年!
“是,是挺好的。不過,我這身子也不好了,估計活不到那時候了。”張母趕緊将眼淚一抹,強行笑呵呵地道:
“不過,我不擔心,咱家的孩子都能耐着呢,你也說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鐵定過的會很好,很好。”
張父樂呵呵地笑了兩聲。
兩人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突然間,電話鈴響了,張母握了握張父的手,松開後才去接電話。
是鍾玥。
張母聽見她關切地問候老伴兒的情況,笑着說道:“沒事,他今個精神不錯,剛才還和我說話來着。”
“那就好。我們将機票改到明天了。家裏還有什麽需要的嗎?要帶什麽東西?”鍾玥又問道。
“家裏什麽都有的,啥也不用帶。香琴她爺爺奶奶安頓好了嗎?你們過來了,他們誰照顧着啊?”張母也關切地問道。
“有香琴她二叔呢,我弟也能照顧着,我又找了個保姆,放心吧,他們沒啥事,甚至他們都想跟過來呢!”鍾玥笑着道。
“哎呦。可不能讓他們跟着受苦折騰,天這冷,萬一凍感冒了,又要遭罪。”張母趕緊說道。
“沒讓他們來。我說家裏也住不開,将他們給攔下來了。”鍾玥又說道。
兩人絮絮叨叨地聊了十幾分鍾,才将電話給挂了。
“親家明天就來了。”張母放下話筒,走到張父身邊,沖他說道。
“讓宸毅去接,去接。”張父擡起手,指了指外面說道。
“知道。你就不用操心這事了。你隻要身體好好的,讓我們都放心就行。”張母握住他的手,覺得他手有點泛冷了,又趕緊給他加了一件衣服。
“不冷。”張父拒絕。
“嘿!不冷也要穿上,你多大了,小寶都比你聽話。”張母沖他一瞪眼,裝作很兇地說道。
這人也真是的,最近這脾氣是越來越小孩子氣了,穿個衣服不樂意就拒絕,吃東西也是,有時候鬧着不吃,還要人哄才行。
“小寶很乖,别這麽說她。”張父費力的張開胳膊,讓她給自己穿衣服。
“……是。就你不乖!”張母好笑地搖頭,“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張父笑了笑,沒再說話。
他就是忽然想多任性一些,也不知道是爲什麽,聽着他們哄,他們勸,好似自己真的回到了夢中的小時候。
是啊。他最近做夢,經常會夢到很小很小的時候,還會記起那個時候母親抱着自己的感覺。
他這麽大的人了,這幾天,卻是突然想媽媽了。
很想,很想。
“咱娘的墳,多少年沒給她燒紙了?”張父問。
張母沒想到他突然這麽問,愣了一下,才說道:“咱這兩年沒回來沒給咱娘燒紙,可大哥每年都給咱爹娘燒的。你咋突然問起這來了?”
“我想我娘了。”張父神色有些恍惚地說道。
張母被他說的鼻子一酸,可是,細想之下,又被他吓了一大跳,臉色巨變的握緊他的手,嘴角哆嗦地說道:
“你,你沒事吧?孩子們都還沒回來呢。你,你不管咋樣,你都不能……不能夠現在閉眼。”
“你想哪裏去了?咳咳咳……我,我好着呢,我就是剛才睡覺的時候,夢見了小時候被娘抱着,覺得真好。”
張父嘴角咧着,眼睛空洞地望着某處,斷斷續續地開口說道。
“嗯嗯,是好,是好。”張母見他這狀态,卻還是心慌的手發抖,眼淚早就流滿面,她一邊說着,一邊瞧着窗外,盼着張宸毅他們趕緊回來。
“别,别怕。我還沒看着曉茹出嫁呢,我,我不會閉眼的。”張父感受到她雙手抖的越來越厲害,用另一隻手覆上,沖着她說。
“這,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可一定要做到,閨女和羽軒将結婚的日子一再的提前,可就是爲了你!你,你可千萬别讓咱閨女嫁不成!”
張母握住他的手,流着淚,聲音發抖地又是哀求又是威脅地說道。
“嗯嗯……做到!”張父笑着說道,還想要用力地加重語氣,可是,他身體很是虛弱,說出來的話,根本就是氣音,虛弱無比,哪裏有什麽誠信可言。
張母一點都沒放心,死死地盯着他一會兒後,才慌張地想起來打電話,可是,她根本就記不住兒子他們的什麽呼機号。
醫生也在前幾天就離開了,因爲張父的病症已經藥石無醫,要醫生呆在這裏,也沒什麽用。
“沒,沒事的……”張父見她慌張,還是笑着安慰她。
張母點頭,想出去喊人,又不敢這麽出去,見他還醒着,這懸着的心,總算是可以放下來一些。
可,過了不到一會兒,張父說他累了,想要休息會兒,讓張母過來幫他,讓他躺下。
張母拼命搖頭拒絕!
“你不能躺!你,你不可以閉眼!你再撐一會,别閉上眼!他們很快就回來了!”張母驚聲叫着。張父咧了咧嘴,瞧着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歉意,如她所要求的,不閉上眼,撐着。
時間在煎熬中一點點地往前走着,時鍾的滴答聲,一點點地敲擊在她的心口上。
張母緊張地大氣都不敢喘,就這麽瞪着張父,眼睛都不帶眨的。
終于,外面響起了汽車的聲音,有人回來了!
張母驚的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高喊道:“快來啊!快來啊啊!你爸可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