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辭心對皇宮中的路并不陌生,但是她不确定哪些地方有守衛,哪些沒有。而且她穿着夜行衣,又不是如往常一樣進宮的,不宜暴露在侍衛面前。
于是,她隻能摸索着前行,好在她知道冷宮在什麽方向。
去冷宮之前,玉辭心路過了一處院子,那是專門停放犯了事被處死的宮女太監屍體的地方。一般來說,那些宮女太監的屍體都會在第二天黎明的時候,也就是五更天時分被拖出去宮門掩埋。
昨天她是辰時進宮的,然後去了晴薇宮找楊雨晴算賬,她的婢女淨月彈了“流火飛仙琴”死的時候已經是巳時過半,後來楊雨晴被貶,淨月的屍體就被小安子命人擡出去了。如果玉辭心猜得沒錯,淨月如今就在她面前這座院子裏。
輕輕地拉開了院子的大門,“咯吱”一聲輕響,驚醒了在裏面看門的老太監。
這位太監名叫魁元,人稱魁公公。因爲年紀大了,别的宮裏嫌他太老實,不懂得變通,于是沒地方去,就被人安排到這院子裏來看管屍體,天天和死人打交道。
“誰?”魁公公坐在小院的一棵老槐樹下,背靠着槐樹盯着門口的方向,看到小院的門正一點點的打開,卻又看不到門外的人,便出聲問道。
這個小院本來就是停屍房,一般不會有人來,尤其是午夜過後。此時突然聽到門開的聲音,魁公公下了一跳,等了好幾分鍾也不見有人從外面進來,也沒聽到有人說話,他心裏突突的朝着門口走去,一邊走還一邊給自己打氣,說他‘生平未做虧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門’。
走到門口,魁公公腦袋探出去看了看,發現門外一個人都沒有,他以爲是風把門吹開的,心裏的緊張和害怕便放了下來,然後将兩扇門拉起來關上。回過身時,他就看到頭天午時收錄進來的一具幹屍立在了自己面前,據說那是晴貴妃未被貶之前跟在身邊的陪嫁丫鬟淨月。他當時還挺驚訝的,也納悶這人是怎麽死的,渾身上下意思傷痕都沒有,卻裹着衣服死成了一具幹屍,讓人感覺詭異不已。
當時送屍體過來的侍衛都不願與他多說,直接将那具幹屍扔院子裏就跑了,還是魁公公自己将她拖過去放到那邊的停屍房裏面的。現在這具屍體突然這麽出現在他面前,那張幹癟的臉就這麽與他面對面的相望着,即使他與屍體打交道多年也不禁被吓的兩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玉辭心的的腦袋從淨月的幹屍身後探了出來,看着倒在地上的魁公公,“嘿嘿”笑了兩聲,然後便帶着淨月的屍身離開了這個停屍小院,直奔冷宮而去。
玉辭心離開這裏後沒多久,就有幾個暗衛出現在暈過去了的魁公公身邊,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發現她隻是被吓的暈過去了,便沒管他倒在哪兒。
“老大,你說郡主拿着那具屍體做啥?她一個女人不會害怕嗎?”安慰中的其中一個對着在皇宮門口就追上他們的元七問道,縱他是男人,是暗衛,看着玉辭心手裏的那具屍體也都心裏發憷。
“你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元七被手底下的人這麽一問,他心裏也疑惑着,不過并沒有将其表現出來。主子叫他跟着郡主是要他随時保護她,而不是去幹涉和過問郡主要做的事情。若是沒有危險,他和一衆暗衛們遠遠地看着就行了,雖然他也很好奇郡主接下來要做的事。
以前主子和他說郡主變了他還不信,如今他跟着郡主還不到一天時間,看着她從府裏出來,看着她三兩下就翻越過高高的宮牆,現在再看着她拿屍體恐吓别人,一會兒還不知道還會看到她要做什麽令人驚悚的事呢!
這樣的雲心郡主變化的跟以前相比起來,簡直可以用天翻地覆來形容,不過比之以前要順眼多了。
想到這裏,元七按捺住心裏的好奇,領着暗衛們跟了上去。
白天是他将玉辭心在宮裏發生的事一一禀報給上官烨的,本以爲她把楊雨晴給弄得被貶且又打入冷宮的下場就會收手了,沒想到她大半夜的會翻牆進宮偷了還未被處理的淨月的屍體朝着冷宮的方向而去,顯然是不打算放過楊雨晴了。
看着玉辭心拖着淨月的屍體進了冷宮,輕而易舉的就找到了楊雨晴住的那間屋子,元七就招呼着暗衛們湊近去,各自找隐蔽的地方藏着,然後看看她到底要怎麽收拾人。
好在成爲了幹屍之後的淨月體重很輕,她拖着毫不費力。身後跟了些什麽人她也一清二楚,反正她是不介意他們跟着的,若是介意,出門的時候早就将人甩開了。
這冷宮說的好聽是冷宮,其實也就是皇宮裏面搭建的一個破敗的小院,專門拿來供後宮妃嫔們靜思己過的地方。楊雨晴來之前裏面沒住一個人,如今住進了嘛,剛好住進了她。
因爲是被貶爲了庶民,妃位和封号全都沒了,楊雨晴的身邊便不再有一個宮女随身伺候,除了一日三餐之外,所有的一切都要靠她自己動手。
她曾經是楊家的千金大小姐,深得父母寵愛家人擁戴,任何事情除了吃飯和睡覺,從來都沒有親力親爲過。後來進了宮,受到了宇文厲的寵愛,她更不需要自己動手了,所以對于身外之事完全不知,就連去廚房生個火點火折子都不會,更别提燒水沐浴了。
自她被帶進了冷宮開始,看守的丫鬟除了每頓給她端反過來,其他時候都不會來看她一眼,更不會幫她什麽忙。所以,她隻能自力更生。
爲了想要洗個熱水澡,楊雨晴今天已經在廚房折騰了半天了。不但火沒生起來,反倒因爲失誤,燒掉了自己精心呵護的半頭頭發,把她的頭皮都燙出了泡,吓得她再也不敢進廚房,再也不敢生火了。
她心裏又怒又急,想到把自己害到如此地步的玉辭心還在九千歲府逍遙,恨不得馬上逃離冷宮去将她大卸八塊,以卸心頭之恨。
可是她出不去這裏,隻好盼望着自己的兒子能好好在皇上面前表現,奪得儲君之位,然後把自己從這兒捎出去。
不再想要洗熱水澡的問題,她在冷宮裏的水井邊打了小半桶水上來,稍稍給自己整理了一下儀容,然後便回屋躺床上準備睡了。
但是,向來養尊處優的她如何能适應得了那麽堅硬的床闆,還有散發着黴味兒的被褥,以及自己滿頭焦臭的頭發,愣是在床上翻來覆去沒睡着。好不容易犯困了剛睡下,就聽見外面傳來悉悉索索的的聲響,讓她不悅的皺眉。
扯過被子蒙過頭頂,她想繼續睡,可是那聲音由遠及近,好像沒多會兒就到了她的床邊。
楊雨晴拉開被子,睜眼看去,就看到自己的床邊上坐了一個黑漆漆的身影,幹癟癟瘦巴巴的,看樣子不像是個人,驚得她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害怕的往床角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