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翊出生的時候是在村子裏,出生後的三年,在他的記憶裏,同赫連豐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直到将軍府修建完成,赫連豐班師回朝,才來接了他們母子兩住到了皇城。沒兩年,他就進宮陪了太子,白日裏在宮裏,晚上回将軍府,就這麽一直過了很多年。有一天準備從宮裏出來的時候,路過禦花園的池子邊,聽到了一陣嗚咽聲。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明白,在宮裏這種地方,隻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不應該多管閑事,但
還是忍不住,悄悄繞了兩步,去看了看,竟然發現蹲在角落裏哭的人是公主。
赫連翊猶豫了一下,在走還是留之間徘徊了許久,最後退了兩步準備離開,會有其他人來發現的。
可是還沒走遠,身後的哭聲就更響亮了,從小聲嗚咽變成了嚎啕大哭。明顯,他已經被發現了,沒法再裝作不知情,他便又倒了回去。
輕輕喚了一句,“公主。”
公主殿下擡頭看了他一眼,立刻又低下了頭,“嗚嗚……嗚……”在赫連翊眼裏,七八歲的小姑娘,無異于是一個小孩子,唯一不同的便是她的身份,所以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子。赫連翊看她像是受了委屈的樣子,輕言問道,“公主,
你怎麽了?”
耐心地半蹲在旁邊賠了一會兒,哭泣聲漸漸止住了,但是就是對他不予理會,赫連翊沒法,“我去通知太子殿下。”
才剛剛起身……
“嗚嗚嗚!”
赫連翊腦仁一疼,不知該如何處理了,幹脆坐在旁邊,“哭什麽?”
哭泣聲戛然而止,還在不斷吸鼻子,“我剛剛摔倒了。”
赫連翊松了一口氣,同時在心裏給她做了一個評判,嬌氣,但是還繼續問道,“摔疼了麽?”
“流血了!”
蓦然一驚,赫連翊也生出一絲急切,“摔倒哪裏了。”
扭捏了半天,公主才轉過頭來,另外一邊臉上擦破了皮,有一些暗紫,可是在這裏哭有什麽用,“回去讓太醫來上藥吧。”
“不,我不去!好醜!”
“如果不好好治療,留下傷疤會更醜的。”
“你胡說!”公主滿眼不服氣地盯着他,“母後說了,菡兒是這宮裏最漂亮的女孩子!”赫連翊不知道怎樣來形容當時的心情,覺得可笑,又有點有趣,這就是宮裏長大的孩子吧。他也不再勸她,直接從她手邊拿過手絹,去池子裏打濕了遞給她,“先擦一擦。
”
對方完全不理他,赫連翊隻好自己動手,可是還沒碰上她的臉,就被她躲了過去,“你走開,我不要你!”
大概是之前發現他明明看見她了,卻又假裝沒看到一樣走開,有脾氣了。
赫連翊也沒那麽多耐心去哄一個胡攪蠻纏的女孩,既然她都已經讓他走了,那他自然也不願意留下,毫不猶豫地離開,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
後面沒有任何聲音再傳來,他也松了一口氣,隻是即将拐角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停了一下,轉過了頭來,就見對方滿含淚水地看着他,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
最後,赫連翊還是留了下來,在心裏告訴自己,對方是公主,忍一忍。
将她送回菡靑宮的時候,幾個丫鬟已經因爲公主的行蹤焦急地找了半天了。
赫連翊丢了這個包袱就離開了,一刻也沒有多留,這件事情也并沒有産生什麽其他的影響。
十六歲,他從皇宮離開,太子不需要伴讀了。
赫連豐不想讓他一個人留在将軍府裏,索性帶着他一起去了軍營曆練一番,之後的幾年幾乎就沒有在宮裏出現過了。
直到父親去世,他接任了大将軍一職,才會偶爾在下朝時,随着太子一起去後宮,來去都是有人帶着的,不可能一個人在後宮亂行。大老遠就聽到前面的驚呼聲和尖叫聲,赫連翊撇下旁邊的公公,疾步走了過去,發現一個十二三歲的姑娘雙手橫抱在一根樹枝上懸在半空,明顯應該是腳踩滑了,掉了下
來。幾個丫鬟下下面驚恐地伸着手,随時準備将其接住。
“怎麽辦,怎麽辦!你們快想辦法啊!”
“公主,奴婢馬上去找人來!”
“奴婢去找梯子!”
“……”
赫連翊緩緩走到樹下,看了看這并不是很高的樹枝,幾乎他擡手就能碰到她的腳尖,其實跳下來也無妨。
“啊!你是誰啊?”樹上的人明顯被他吓了一跳,尖叫聲差點将他的耳膜刺穿,再不下來,估計整個宮裏都會回蕩着這慘烈的尖叫聲了。
“公主,你松手,我會将你接住!”
“不行!萬一你接不住怎麽辦!還有,本公主豈是你想碰就能碰的!”
幾年不見,脾氣又漲了不少。
赫連翊也不強求,就在這站着,她想在上面待多久就待多久,待不住掉下來了,他再接住就是,或者等着丫鬟拿工具過來也行。
“喂!你在這兒站着幹什麽?”
“公主的意思是不讓我站這兒,那我站遠一點吧。”
“不行!你不能走!”
“爲什麽?”
“反正……反正你不能走!”
“好,那就不走!”還是這脾氣。
公主殿下早就雙臂酸軟,支撐不住了,剛想服軟呢,樹枝“咔吱”一聲斷裂了,來不及反應就掉了下去。
“啊!救我!”
赫連翊前移小半步,攬住她的肩膀小轉了個身,讓她在離地一寸的地方緩了一下,才将其放下,免得一下子砸到地上,隻怕腳心受不了。
“公主!”
“啊!沒事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沒事了!下次别再去那麽危險的地方。”
“你有什麽資格管本公主?”
赫連翊有了一點愠怒,不識好人心,“既然公主沒事了,那我就先退下了!”
“喂!你到底是誰啊?”
赫連翊腳步未停,隻當做完全沒有聽到,離開了。
等丫鬟回來的時候,發現自家公主已經安然地站在地上了。
“太好了公主,可吓死奴婢了。”“真沒用,去給本公主查清楚,剛剛那個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