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下去吧。”
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并不驚訝。
沈弈烯的身份差不多已經确定了,隻是毫不清楚他們現在到底是在預謀些什麽。
宮裏有太子在,倒是可以放心,反而是他手上的事情,狀況有些棘手。
那日他将那個盒子打開,裏面的東西讓他爲之一驚,甚至不敢相信。
曾經他也接過不少聖旨,冊封的,下令出征的,賜婚的,赫連翊全都拿出來一一作了對比,而他手上的這個東西居然是——玉玺。
玉玺!
現在,他手上有一個,皇上手上有一個,但是不可能兩個都是真的,那麽哪個是假的呢。
心裏大約有了一個判斷,但又覺得太過滑稽了。
這坐了三十多年的皇位,竟然一直是用的假玉玺,豈不是将天下人都給騙了。
即便印出來的印章一模一樣,假的終究是假的。
所謂傳國玉玺,到時候該如何傳下去,或者說,最後直接就将假的變成了真的。
竟然讓玉玺在自己家裏放了幾十年都毫不知情,赫連翊又覺得非常滑稽,内幕太多,牽連甚廣,若是揭露出來,後果嚴重,但放在他手上也十分危險。
這又是怎麽周轉到将軍府來的呢,難道真的是從睿王那裏來的?
……
席原巡視回來之後,将各地的情況作了詳細的彙報,并且揭露了好幾個地方的貪官污吏以及政治隐患,算是爲他在尚書之位的政途,開啓了一個好的開端。
受到封賞後,收到了許多官員送來的賀禮,所以擇了一日特意設宴作爲答謝。
齊菡紗作爲女眷,并沒有前去,不過她把赫連敐收拾得漂漂亮亮的,跟着赫連翊一起去了,她則是在自個兒在家逍遙。
赫連翊也是到了這一天才知道她買了什麽賀禮,一串玉質的錢币,一共八個玉币串成一串,她說着是節節高升的意思,正好适合升遷之喜。
赫連翊也沒說什麽,讓赫連敐拿在手裏,一起去了席原府上。
大門外的牌匾也已經換成了“尚書府”三個字,文武百官已經到了一大半。誰都知道席原是由太子手下提拔上來的,再不想來的也要假意走一趟,隻有丞相這類德高望重的人不會親自前來。
赫連敐把禮物遞上去,按照之前教他的說辭,“席大人,恭喜!”
煞有介事的模樣,讓赫連翊都忍不住笑了笑,然後微微壓低了聲音,“太子殿下來了麽?”
“沒有。”
“嗯。”還算正常,始終是有些降了身份。
随意地寒暄了幾句,然後借着赫連敐作爲借口,早早地就退了場。
“敐兒。”
“爹,怎麽了?”
“走,去給你娘挑個禮物。”
已經是七月末了,而那個丫頭的生辰是在六月初九,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
這幾年,除了赫連敐的生辰要慶祝一番外,他們兩個大人好像對生辰都并不怎麽上心,他今日也是突然來了這個想法,正好已經出來了,就帶着赫連敐一起去。
席原的府邸也選了一個靜雅的地方,自然也就稍顯偏僻。
帶着赫連敐穿過巷口的時候,路邊有幾個小孩正在玩陀螺,幾個人圍在一起,有些混亂,但是很熱鬧。
不過小孩子玩心重也容易忽略周圍的環境,在他們經過的時候,一個七八歲的小孩退了一步,揚起了手中的棍鞭。
赫連翊趕緊将赫連敐挪到一邊,伸手擋了下來。
那幾個小孩也像是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他。
赫連翊不予理會,帶着赫連敐越了過去。
不過即将轉角的時候,赫連敐轉過了頭去,而赫連翊也很巧地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心裏微微一動。
“敐兒想玩陀螺?”
“不好玩。”陀螺他玩過,甚至玩膩了,一個人。但是如今看到别人玩的時候,又免不了多看了兩眼。
作爲一個有敏銳洞察力的人,赫連翊很快就看清了其中隐藏的情況。
從出生到現在,赫連敐倒是一直在呵護中長大,無論是在将軍府還是在宮裏,衆人都對他很好,但是卻從來沒有和同齡的人接觸過。
連赫連翊自己小時候,一邊練功習字,一邊也要和外面的孩子一起去玩一玩,再後來進宮賠了太子也并不孤單,但是赫連敐一點也沒有,或者說根本沒有機會。
一來是因爲當爹娘的對他照看得太過嚴密,全都安排得妥妥當當,二來也沒有什麽合适的人可以陪他。
這似乎也是個問題,值得考慮一番。
齊菡紗原本準備的是一個人的飯菜,卻又看到這兩個人突然回來了,“吃飯了麽?”
“沒有。”赫連翊在回答,而赫連敐已經爬上了凳子,并且迫不及待地将藏在身後的東西拿了出來。
“娘,給你。”
“嗯?什麽東西?你們不是去送禮的麽?”不會是赫連敐又去把别人的什麽禮物要了過來吧。
心裏帶着這樣的疑惑盯着手上這個精美的禮盒,又看到赫連敐盯着盤子裏的菜像是饞得很,幹脆就把還沒動過的碗筷推給了他,自己跑去問赫連翊了。
“這什麽?哪兒拿的?”
“拆開看看吧。”
聽了這語氣,齊菡紗也沒再遲疑,解開了上面的繩子,打開之後發現裏面是一小個一小個的盒子,有着淡淡的香味,像是——化妝品。
掀開其中一個蓋子,亮晶晶的,像果凍一樣,還是嫩黃色,好看得緊,但她還是不知道是什麽。
又接連打開了好幾個,綠的,藍的,紅的,顔色各異。
伸手弄了點在指尖上,偏頭看了看赫連翊,然後伸出舌頭準備舔上去。
赫連翊立刻就抓住了她的手,“不能吃。”
齊菡紗試探地開口,“這是……顔料?”
“嗯。”赫連翊看着她有點傻愣的表情,眼裏含着些笑意。
“真的?”
“當然。”
“嚯嚯嚯!”這古代的繪畫多以丹青爲主,甚少有人會畫彩繪,之前她也用過一點顔料,但是質地都很粗糙,顔色的種類也很少,她還自己調過,不過不知道這古代的顔料是用什麽做的,調出來的效果令她很不滿意,
也就放棄了。
好像她是自言自語地抱怨過兩次,但她自己也早就已經抛到腦後了,真是沒想到。
“你在哪兒弄的?”
“買的。”
“哪兒買的,我下次再去買。”
“恐怕下次就沒有了。”
“隻此一盒?”
“是!”看她比較滿意的樣子,赫連翊也就放下心了,“你上個月的生辰,算是補送給你的禮物。”
“哦~~”原來是這樣,雖然已經過了時候了,不過,赫連翊有這舉動就已經很難得了,總算是開竅了,而且禮物她還很滿意。
“那下個月你生日,我送你什麽比較好呢?”
赫連翊本來想說不用,但轉念又覺得有必要,畢竟也要“禮尚往來”嘛,“這就要你決定了。”
“你可以大概給我透露一下,想要哪方面的東西吧。”
赫連翊還真想不到有什麽想要的東西,現在的生活足矣,若說還差點什麽的話,“不如,給赫連家再添一個人丁。”
“啊?”
在她頭上點了一下,赫連翊笑着朝赫連敐走了過去,“敐兒,一個人不孤單麽?”
赫連敐小腦袋瓜隻能按他的理解來,“爹、娘,快來吃。”
連同齊菡紗,都許久才明白赫連翊的意思。
我去,赫連翊居然想生二胎。
就這麽一個娃都夠頭疼了,還想生二胎,想得倒是美!
剛剛得了禮物的那點高興勁兒也差不多過來,反而是在心裏把赫連翊又戳了一番,自己拿着禮物,帶着赫連敐走了,把赫連翊這個壞心的家夥丢掉。
晚上的時候,赫連翊又再次慎重地将這件事告訴了齊菡紗,因爲赫連敐在看到别的小孩三五成群一起玩的時候,眼裏露出了羨慕的神情,所以他們需要商榷一下。
“再生一個,就可以讓敐兒有個伴兒,你覺得如何?”
單單對于赫連翊說的這個問題,齊菡紗之前就有了一點點察覺。
作爲一個從小在村裏野到大的孩子,她對玩伴更深有體會。每次讓赫連敐自己玩的時候,他就是自己找個角落搗鼓自己的東西,因爲他沒有朋友。府裏的其他人都是長輩了,沒辦法和他玩到一塊去,作爲一個皇親國戚,又有封号在頭頂上冠着,也沒法随便和街頭
的小孩一起玩。
小小年紀就已經高處不勝寒,實在算不得是好事。
不過赫連翊這個主意也打得太壞了,“要生你自己生去,随便你生多少。”
“那敐兒怎麽辦?”
“你以前是怎麽樣的?”
“我當過太子的伴讀。”
“那……給敐兒也找個合适的伴讀?”
赫連翊不說好,也不說不好,摟着她的腰,“真的不考慮我的建議?”
“不!我怕疼!”“那好吧。”其實他也舍不得她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