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來,赫連翊就被她着急地拉過來了。
就單憑着她搖動時的聲響,他就知道裏面确實是有東西的,而且抽屜能夠完全推回去,就證明裏面還有空隙。
那天他以爲是卷軸滑了進去擋住了,可如今他一清點,所有的都在,并沒有少掉任何一卷,那裏面的東西是另外多出來了,而且單憑這個木盒子,還沒有那麽重。
齊菡紗已經拿着盒子翻看了許久了,“要不要弄開?”
“弄開吧。”
他還沒有伸手,就見她跑出去撿了塊石頭回來,赫連翊趕緊制止了,“還是我來吧。”
就怕她一石頭下去,砸了個稀爛。
赫連翊都沒有用石頭,徒手就從中間将盒蓋劈成了兩半,撇開之後才看到裏面的東西。
抽屜的内層實則比外盒要短上一截,而角落裏還留着一個長方形的空餘位置,裏面靜靜地躺着一個鐵盒。
翻看了一下,嚴絲合縫,應該是從外面直接鑄成,沒有任何開口處。
之前應該是這個盒子在裏面側了身,以至于抽屜推不回來,今日被她偶然間又翻了個身。
齊菡紗很是好奇,“這是什麽,是你要找的東西麽?”
“不知道。”強行弄開,他怕将裏面的東西弄怪了,請工匠過來又不放心。
正猶豫間,就看到了她擺在旁邊的那張字,“這是你寫的?”
“對啊,還行吧?”
“嗯。”随口應了一聲,他的心思還沒有放在這上面。
齊菡紗又指着旁邊的那些書法,“你知道這些是誰寫的麽?”
“不知道。”可她既然這麽問,“你知道?”
“我覺得,這是睿王寫的。”
“何以見得?”
齊菡紗找了一張出來,“你看這,之前他不是幫我抄過佛經麽,雖然把我的字模仿了九成九,但細微之處還是有一點區别的,就和這個一毛一樣,難怪之前皇奶奶看到之後會起疑。”
她也是抄了好幾張才發現了端倪的,難怪那麽會仿字,自己的字迹就變化多端。
赫連翊雖然之前并沒有見過睿王的字迹,但是聽她這麽說,也并無懷疑,這可是她的強項。
如果真的是這樣,這些書法都是睿王寫的,而他父親又将這個盒子放在一起,那麽十有八九,這盒子裏面的東西也是關于睿王的。
而他們的關系,也如睿王說的那般,是摯友。
那他父親究竟知不知道睿王還沒死,這個恐怕現在隻有皇帝和徐卿俞知道了。
……
這天還在睿王府裏坐着,突然就下起雨來,而後慢慢地竟然還飄起了雪花。
齊菡紗趕緊跑到屋檐下面躲了起來,同時讓他們散工,“今天就到這裏吧,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都過來躲着吧,明天看天氣再說。”
聽了她的話,全都躲了過來。
都是些幹辛苦活兒的,大冬天還光着膀子哼哧哼哧在幹活,不但不冷,還一身是汗。
齊菡紗冷不防聞到那一股汗臭味兒就覺得不太舒服,又不想表現的太明顯,隻圍緊了衣領,将頭發塞到了鼻子前面,上面帶着一股清香緩解了一下,然後朝着旁邊不動聲色地退讓了兩步。
見着他們都圍在一旁,她沒有明說,他們也不敢走,甚至都不敢問。
第一次遇上女主子來監工的,一群大老爺們兒平時都有點不好意思,結果反而她還最是灑脫。
齊菡紗差不多也摸清楚了他們的風格,“今天不用開工了,等會兒雨小一點就回家吧。”
話一落腳,都盡數和她打了個招呼,冒着風雪急匆匆地走了。
剩下最後一個人的時候,就不好意思開口了。
齊菡紗揮了揮手,“走吧,待會兒我也走了。”
那人也不再遲疑,立馬就跑了。
齊菡紗站在檐上跺着腳,這個靈兒,出去買把傘,半天都不回來,墨迹得很。
又等了大約一刻鍾左右,還見不到人影,她也站不住了,蓋上帽子跑了出去,朝着街頭尋了過去。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人,身上的外衣也已經濕透了,暗罵自己蠢。
趕緊去旁邊的老大娘處買了一把油紙傘,撐到了頭頂上。
“大娘,剛才有沒有見到一個紮着兩個髻的小姑娘來買傘?”
“有,不過她沒買。”
“沒買?”
“她銀子丢了。”
“哦。”銀子丢了就丢了,也不至于不敢回來呀,到底跑哪兒去了。
怕她出事,隻好招來了巡衛的士兵,讓他們幫忙找着。
過了許久,才終于找到了,暈倒在了一個小巷子裏。
讓人拿了棉衣過來将她給捂暖和了,又拿了個爐子放在她手裏,大半個時辰之後,人才醒了過來。
齊菡紗也松了一口氣,小命還在。
遞了一杯水過去,“來,喝點熱水。”
靈兒手都在抖着,像是凍得不輕。
齊菡紗立馬伸手将她捧住,“快喝吧,喝了就好了。”
“公主!”
靈兒猛地朝着她撲過來,緊緊地将她抱住,杯子裏的水灑了一身。
可她感覺到靈兒還在發抖,并不像是被凍的,“怎麽了,發生什麽了?”
靈兒壓根兒就沒聽進去,隻是死死地環着她。
她不太清楚什麽情況,但還是擡起手臂,輕輕在靈兒身上拍了又拍,許久之後發現她終于恢複正常了。
她身上的衣衫打濕了有些冰冰涼,可也顧不上許多,伸手,抹了抹靈兒額上的短劉海,“怎麽了,你不是去買傘麽?”
話一說完,又感覺靈兒渾身一抖。
肯定是發生了什麽。
“别怕别怕,沒事的沒事的。”
靈兒環視一圈,周圍全是士兵,這才定下心來。
“公主,死人了。”
“什麽?”
“死人了,真的死人了。”靈兒瞬間又有些激動。
“别急别急,我們慢慢說。”緊緊抓着她的手,給她安慰。“我從睿王府出來,本來是準備去買傘,可到了才發現身上的銀子丢了,肯定是路上被人扒竊了,我又往回走。可是路上我又見一個小偷在偷别人的銀子,我想我身上的銀子也是他偷的,就準備逮住他,可
是他發現我了,立刻就跑,我就追了上去。”
說到這裏她就停住了,眼中有點懼怕。
齊菡紗隻能誘導,“然後呢?”
“我……我跑不過他,路上又滑,我就跟丢了,等當我又往回走的時候,我就看到他躺在地上,好多血,死了。”
話一說完,齊菡紗也吓了一跳,“那之後呢?”
“後來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齊菡紗覺得她可能是吓暈了過去,後來她才讓巡衛的士兵把她找着了。
問了問剛才帶她回來的士兵,“你們有看到屍體麽?”
“沒有,當時就看到她躺在地上,立刻将她帶回來了,我們再過去看看。”
齊菡紗覺得人命關天,還是要弄清楚爲好,“靈兒,我們帶他們去看看行不行?”
本以爲會很艱難的,沒想到靈兒遲疑了一下就點了點頭,同意了。
她也跟着他們一同前往,來到了發現靈兒的那個地方。
士兵指給她看了看,“當時她就是躺在這裏的。”
連靈兒自己都點了點頭,“就是這裏。”
順便還伸手指了一下,“那邊。”
齊菡紗理解到她的意思,立刻讓他們去那個方向搜尋一番。
沒一會兒,結果就出來了。
那邊的角落裏确實是躺了一具屍體,從脖子裏蔓延出來的血迹散開了一地,眼睛睜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齊菡紗下意識地撇開眼,順便将靈兒擁住,“沒事了,沒事了。”
這是在一個小胡同裏,路比較狹窄,堆放了許多雜亂的東西,平時應該是沒什麽人通行的,大抵也是因爲靈兒追他,那個小偷才往這邊跑的,沒想到這一跑,連命都沒了。
從睜大的眼睛來看,他自己恐怕也是十分震驚的,而他的臉所朝的方向,正好是這個拐角處。
靈兒應該是剛剛拐過來,看到這血腥的一幕,立即暈了過去。
因爲飄着雪的原因,屍體連同血迹,很快就被雪花淹沒了,而靈兒運氣算是比較好,剛好頭頂上有一塊伸出來的屋蓬,否則和那具屍體一樣,埋在這裏無人發現,直到凍死。
讓他們先将屍體挪走,剩下的就交給其他人處理了,她趕緊帶着靈兒,叫了兩個人一路護送着回了将軍府。
爲了防止靈兒害怕,她還特意多叫了幾個人過來,團團圍住增加點人氣。
好在這丫頭也隻是當時被猛地吓着了,慢慢也就緩和了過來。
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也是個傻丫頭,不怕危險地跑去追小偷。
說句沒有良心的話,幸好隻是那個小偷死了,自己沒事,否則睡不着的,該換成她了。
赫連翊自然也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回府後便立即過來了,一進屋就見這兩人手拉着手不放。
靈兒下意識地想起來,被齊菡紗給拽住了,用腿勾了一根闆凳過來,推給了赫連翊,示意他坐。
赫連翊也沒在意,事情的經過他也知道得差不多了,就是擔心她會被吓到。
如今看來倒是不需要他來安慰,反倒是她自己還能夠安慰丫鬟,膽量還算不錯。
一直到晚上,齊菡紗都沒有松開靈兒的手,吃飯的時候都撇過一隻手将靈兒抓着。
礙于這丫鬟今天确實是吓傻了,赫連翊也沒有多說什麽。
可到了天黑,她又提了另一個建議,“今晚我就陪着靈兒睡了,你自己睡,行麽?”
“不行。”
多找幾個人陪着也不是什麽大事,哪裏需要她自個兒親自去,這都一整天了,他都見靈兒緩和的差不多了。
靈兒自己都沒說什麽,就是她在那裏瞎擔心。
“就一晚上而已,我怕她晚上做噩夢,況且這府裏,她就和我最親近。”
“你隻知道她和你最親近。”
赫連翊隻留下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就獨自走開了,齊菡紗理所當然地覺得他是同意了。
靈兒還是覺得不太好,“公主,我今晚和小沫一起睡就可以了。”
“沒事,還是你的親親公主我陪你吧。”
到了晚上,她真的沒有回來的時候,赫連翊又歎了一口氣。你隻知道她和你最近親,怎麽不想想自己和誰最親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