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赫連翊誇張了,軍營裏晚上确實沒有訓練,但也沒這麽早睡,大多都在營帳裏休息,外面來來往往的人還是很多的。
見到他們都要先詫異一番,然後打聲招呼。
赫連翊帶着她出了軍營,徒步走到上次帶她去過的那個小山坡上,靠近他父母墳墓的那個地方。
剛出來的時候風吹着有點冷,一路靠着雙腳走過來倒是有點暖和了不少。但赫連翊出門的時候還是拿了一件披風帶出來,替她準備的。
看到霧茫茫的路面時,齊菡紗問了一句,“赫連翊,你不是怕夜色太黑有危險麽?”
之前赫連翊就是用這個理由才不回城的。
赫連翊隻遲疑了一下就開了口:“不是有你陪着我走麽,就不怕了。”
悶笑聲消匿在胸腔裏。
“我……”
齊菡紗差點就咬了舌頭,似嬌似嗔地瞪了他一眼,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嘴巴抹蜜糖了。
“赫連翊,誰教你的,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赫連翊想了想,“大概是太子殿下教的吧。”
确實是太子告訴他,需要改變一下。否則……
他正在試着在她面前慢慢改變,成效目前還不得而知,但總歸要試一試。
“太子哥?太子哥怎麽會教你這些?”
齊菡紗有些不信,太子看起來不是這樣的人啊。
赫連翊沉吟片刻,“不算教吧,就是指點一二。”
“那我也要去找他算賬!哼!”
赫連翊也不打算阻止她,反正他并沒有說錯什麽。
坐在山坡頂上,可以看到下面一個個帳篷裏的燭光,間或有燈光在熄滅,也有燈光在點亮,說是萬家燈火也不爲過,畢竟這個營大,人也多。
“赫連翊,你上一次打仗是什麽時候?”
“上一次?上一次大概在一年多兩年前了。”
“爲什麽打仗,是别人發動戰争還是我們發動戰争?”
呵呵,我們?
赫連翊思緒漸漸漂移,“那年旱災,到處糧食匮乏。而大齊的邊境有兩座城池水土富饒,仍然有大量産出,鄰國就打起了這兩座城的注意,發動了戰亂。”
齊菡紗微微偏了偏頭,帶着幾許好奇,“那結果呢?”
“結果自然是赢了。”
齊菡紗大概想象得到兵荒馬亂、馬革裹屍的場景,“赫連翊,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回不來了怎麽辦?”
“以前沒想過,現在……不敢想。”
“爲什麽?”
赫連翊幫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謹防她着涼了。
齊菡紗沒動,任他弄着,一直看着他,“爲什麽?”
“不爲什麽,我肯定會回來的,相信我,況且,以大齊現在的繁榮局面,隻要大齊不主動發動戰争,他國不敢輕易來犯。”
“這麽牛逼?”
“嗯”
她對這裏的國際形勢還不算了解,姑且相信他說的話。
“诶,赫連翊,你給我唱一首歌吧?”
赫連翊的身軀僵硬了一下,“我……不會唱!”
“你有沒有文化呀,歌都不會唱。”瞪了他好一會兒,再次問道:“一首都不會麽?”
“會一首。”
“那你唱吧,我想聽诶……”
赫連翊到底是不忍拒絕她,清了清嗓,輕聲哼了起來。
“長安去,辭家三千裏
涯無垠,卻問愁幾許
試劍更須鍾呂,伴君起
風渡蕭蕭兮煙迷離
長安居,隴頭誰吹笛
燈花落,瘦盡又一夕
醉鄉路隐難行,風露清
君向潇湘兮我向秦
醉笑三千席,不訴離别意
惟有此曲能忘人間景
年華落丹青,一片碧空洗
知音稀,弦斷有誰來聽
落日孤城閉,燕然歸無計
惟有此曲能解斷腸情
邊聲連角起,人去無留意
羌管難續悠悠霜滿地
去留兩無意,停雲杯難息
此曲聲成自有身後名?”
赫連翊聲音有磁性,冷風吹散在夜空裏,有一絲缥缈之意,低沉好聽。
齊菡紗問他:“這是什麽歌?”
“不知道,小時候聽我娘唱的,不知道名字。”
齊菡紗想了想,那些歌詞都是很凄涼的,“那時候你爹經常打仗麽,你娘是不是很擔心她。”
“應該是吧。”
那些年當真是戰亂不斷,每次他爹一出征,他娘就整日裏憂心忡忡,夜不能寐。
其實他小時候對戰争的印象很不好,直到後來他娘沒了,剩他一個人在府裏等着赫連豐回來,有些感同身受。
再後來,他就被送進宮陪太子。
等後來長大了,也是他自己提出要随軍而行,就算當個運糧草的也無所謂,就想一直陪着赫連豐,至少知道他安不安全。
“紗紗,如果我出征了,你會怎麽辦?”
“怎麽辦?”齊菡紗歪着腦袋想了想,“那我也給你唱首歌吧?”
“好啊。”
“哼哼!開始了。
我在這兒等着你回來
等着你回來
看那桃花開
我在這兒等着你回來
等着你回來
把那花兒采
我在這兒等着你回來
等着你回來
給你把花兒戴
我在這兒等着你回來
嘗嘗家鄉菜
團圓樂開懷
”
歡快地歌詞,清透的歌聲,爲這夜色添上了幾許斑斓的色彩。
唱完以後,齊菡紗用肩膀撞了撞赫連翊,“怎麽樣,我夠意思吧?”
“夠意思。”
赫連翊站起身來,“夜深了,我們回去吧。”
“這麽快呀?我們還沒坐多久呢?”
赫連翊将她翻飛的發絲攏在了一起,“山上風大,回去吧。”
齊菡紗擡眼看了看夜空裏的星星,“明天早上有太陽麽?”
赫連翊也看了一眼,“應該是有的。”
“那我想看日出怎麽辦?”
“明天早上我叫你,況且,營裏地勢平坦,也能看到日出的。”
“真的麽?”
“真的!”
“那好吧,那走吧。”
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踢了踢地下的枯枝,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個天有沒有蛇啊?”
“當然有,不過營帳周圍都撒了雄黃粉,所以還是快點回去吧。”吓唬吓唬她,免得她繼續拖拖拉拉。
齊菡紗一想到那種冰涼冰涼在地上蠕動的動物就一陣惡寒,拽住赫連翊的手,“我們快走吧。”
赫連翊見她縮着脖子,索性一把将她捂進了懷裏。
齊菡紗也沒掙紮,畢竟暖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