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原看到十指緊扣,并肩走進來的兩人時,隻得轉移注意力。
将冊子裏的那張紙條遞了過來,“赫連将軍,你看這個……”
雖然太子是讓他全權處理此事,但如今又讓赫連将軍過來了,那凡事在程序上就要先商讨一下。
赫連翊沒有接,看了看齊菡紗,然後對席原道:“你先研究一下這個賬簿,至于這個,等我明天過來再商讨下一步。今日我便先回府了。”
席原也沒挽留,“那席原就不送了。”
午膳時間到了,人家赫連将軍要帶夫人回去用膳了,他自然不能耽擱。
坐下來繼續翻看賬本。
裏面有從李潘安手上過賬的記錄,哪一天進了多少錢,哪一天買什麽東西又有多少花銷,甚至每隔一段時間發放給那些人的酬勞又是多少,全都一一記錄清楚了。
這麽一大的手筆,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手的。
當下便拿着賬簿進了宮,去向太子禀明進展。
齊菡紗随着赫連翊一起回了将軍府,用過午膳後還準備問赫連翊下午去不去軍營,結果他直接就進了書房。
齊菡紗跟進去溜了一圈,發現沒什麽好看的,直接就退了出來。伸了個懶腰,回菡靑小院午睡去。
等她剛剛走遠,赫連翊便又邁步出了書房,緊接着便離開了将軍府。
萬柳巷八
赫連翊站在門前,擡眼看了看這個有了些年頭的鋪子,牌匾上隻有一個字——“藥”。
晌午剛過,裏面隻有零星的幾個人。
一個老先生正坐在桌前替人把脈。
年逾花甲的年紀,留了一把長長的胡子,倒是有一種頗富學問的樣子。
旁邊還有一個小藥童在抓藥,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的樣子。
等前面的病人離開之後,赫連翊便坐了下去。
老先生看了他兩眼,“公子哪裏不舒服?”
赫連翊将手遞了過去,“先生看看,我是哪裏不舒服。”
老先生捋了捋胡子,伸手搭上他的手腕,須臾過後便開了口。
“依老夫所看,公子脈象平穩有力,當是十分安好,并無任何不妥。”
赫連翊目光沒有遮掩,坦坦蕩蕩地在這屋子裏掃視,“老先生醫術确定沒有問題?”
老先生沒有因爲他的話有一絲一毫的惱怒,反而笑道:“那是自然,老夫在這行醫三十多年了,當年赫連豐将軍也曾帶夫人來我這裏看過病。”
赫連翊錯愕地轉回視線,他知道他的身份。
不由得微微眯了眼,用審視的目光看着前面的這個老頭子。
老先生卻是一直保持着意味深長的笑容,伸手指了指他腰上的玉佩,“這個,當年可是挂在你父親身上的。”
“敢問老先生貴姓?”
“免貴姓楚,這一帶的熟人都叫我——楚半仙兒。”
“楚老先生。”赫連翊收回手來,話語裏也帶上了一絲客氣。“你這裏可是萬柳巷八号?”
老先生搖了搖頭。
赫連翊有點詫異,“這裏不是萬柳巷八号?”
“不是。”楚半仙确定地道,“萬柳巷八不是一個門号,你方才進來的時候可否看到旁邊那道小門了?”
赫連翊回憶了一下,确實有這麽一個存在,“看到了。”
“外面那條大街才叫萬柳巷,而你剛才看到的那個小門進去還有一條小巷子,這才是萬柳巷八,我隻不過恰好是在萬柳巷八的第一家。旁邊還有萬柳巷七,萬柳巷六。”
赫連翊皺眉,“怎會有如此奇怪的叫法?”
“萬柳巷地勢偏僻,以前本是一個大村莊,後來才劃入街道。隻是這萬柳巷隻有這一條道,所以大家就自主開辟了一些小道,叫出了現在這個叫法。”
“那……楚先生對這裏的人可熟悉?”
楚半仙兒沉默了一下才開口道:“老夫可否問一下,你是來辦公的?”
這個老者能從細節之處知道他的身份,定然不會是愚笨之人。赫連翊也就沒有否認:“是!”
“那你想問什麽,盡管問。”
“萬柳巷可有異常富足的人家?”
“富足?”楚半仙兒笑了笑,“你這一路走過來,你看這裏像是富足之地麽。”
這一帶看起來确實比較破舊,都是老舊的住宅,破舊的牆瓦,就連這裏進進出出來看病的基本上都是些上了年紀的人。
赫連翊斟酌了一下語言,“老先生可有見到過什麽比較異常的人,尤其是這萬柳巷八。”
“萬柳巷裏進進出出的都是些老鄰居了,沒見誰有太大的異常。有異常的都來我這裏抓藥了。隻是沒看到的,就不好說了。”
赫連翊聽出了他話中有話,“老先生請繼續。”
楚半仙兒朝着一邊的藥童招了招手,“平兒去把門關了吧,就說我要休息一會兒。”
“好的。”小藥童立馬應道。
等門關了,楚半仙兒去了一邊撐起了窗戶,指着窗外。
“從那個小門進去就是這條路,貫穿萬柳巷八,旁邊的巷子都有兩個進出口,但是萬柳巷八隻有一個。”話裏留了餘地,沒有說完。
“爲何?”赫連翊順着他的話問道。
“因爲最後一戶人家把後面的出入口封了,阻止了旁人從他家屋外經過。不知這算不算異常?”楚半仙兒摸在胡子上的手有節奏地上下滑動。
赫連翊踱步走到床邊往外看了看,“少了一個進出口豈不是很不方便,這萬柳巷八的人沒有異議麽?”
“有啊,當然有!以前那一家因爲做生意搬出去了,現在這一戶是後面才搬進來的,但是大家都沒有見過,倒是時常聽到裏面有聲音,就是從沒見到過人。久了大家也都習慣了,都從我這邊出入,我這裏倒是熱鬧了不少。”
像是爲了配合楚半仙兒說的話,正好有一個老大爺從外面經過,隔着窗戶打招呼:“半仙兒不忙了?”
楚半仙兒樂呵呵地回應,“一把老骨頭了,坐久了得休息一會兒。”
“那你休息吧,我要出去喝口茶了。”說完便走了。
不過片刻,赫連翊就聽到外面就傳來一聲“嘎吱”的響聲,是那扇小門開合的聲音。
楚半仙兒還特意替他解釋:“剛剛那個老頭兒每天下午都要出去喝茶聽曲兒,他家就住在倒數第二家,現在算是最後一家了,他都已經習慣了,繞一圈算是鍛煉鍛煉身子骨。”
赫連翊直接從窗戶躍了出去,側過身來道了一句:“多謝楚先生指點,我就不打擾了。”
楚半仙兒直接揮了揮手,将窗戶放了下來。
赫連翊順着巷子一直往裏走,大概走過了有八九戶人家,終于走到了底。
周圍的牆面經過歲月的洗禮,都成了暗沉的褐色,上面還有許多斑駁的印記,但是攔住他去路的這面牆卻是幹幹淨淨的,新築起的淺泥土色,看起來很是突兀。
翻牆而入,裏面的門開着卻空無一人,赫連翊直接走了進去。
裏面的布置很整齊,床、被子,桌子,水杯,一應俱全,但是全都擺放得一絲不苟,看起來根本就是無人使用的樣子。
當赫連翊正準備從這一頭推門出去的時候,卻發現推不開。
外面鎖了。
有意思,外面的通道的門鎖了,裏屋卻開着。
回将軍府之前又去了一趟衙門,告訴席原:“派人去盯着萬柳巷八,有人立刻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