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衣服上下繡金絲,頭戴黃金發冠,插着一支黃金紅寶石發钗。另一人,則相對正常,他頭戴白玉冠,插了一支青玉钗。衣服明晃晃的,乍一看上去,也知他是大富人家出身。
她實在想不起來,眼前這倆人是誰。
如果他們膽敢在江琉瑩就寝的時候來打擾,那隻怕連同船都會變得粉身碎骨。然而她現在還不打算就寝,所以那船上的人,可能還沒這麽快死。
“陸姑娘,你不認識我們了麽?”
這時,其中一人将一把雕滿珠玉寶扇打開,江琉瑩這才想起來,哦,此人正是天一閣的閣主,餘少磊。
江琉瑩又看向黃色衣衫的男子,那人卻是收起一把普通的絹布折扇,抱拳道:“在下姓朱,三年前在芙蕖山驚聞姑娘美貌,後在漁村,也曾與姑娘有過一面之緣。”
江琉瑩一挑眉,恍然道:“是你啊。”
“大膽!見到我家公子,爲何不行禮?”這時,朱公子身邊的侍女沉聲斥道。
那名侍女的名字江琉瑩已經想不起來了,但是看得出來,還是三年前的那一位,隻不過模樣老了許多。
江琉瑩揚起嘴角,微微冷笑,面紗上方的眼眸裏,便迸發出驚人的殺意。
侍女武功卓絕,感受得到,瞬間做好了防範的架勢。
朱公子武功平平,沒感覺到,但是他很快便斥責自己的侍婢,道:“不得無理,陸姑娘是我的朋友,就是你們的主子,你下去吧。”
“可是她……”
“下去!”
“是。”侍婢努了努嘴,不敢再說什麽,隻得躬身退下了。
江琉瑩見他還算是懂禮,便向二人大手一揮,這時,湖面上便平地刮起一陣風,将二人帶到了江琉瑩的桌前,并且在桌前坐下。
餘少磊和朱公子面色都有些驚慌失措,朱公子更是連連驚歎:“姑娘武力超凡出塵,實在教人敬佩!”
餘少磊則沉思着,似乎在想些什麽。
江琉瑩沒接話,隻“啪啪”兩聲擊掌,喚來一名囚犯,道:“再拿兩隻酒盅來。”
“是。”
白衣囚犯躬身退下,餘少磊見着他舉手投足間的動作,眉頭更加緊鎖起來。
“他用的……似乎是九曜門的吐納身法?我好像在哪見過他……”餘少磊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
江琉瑩不置一語,似乎根本搞不清楚九曜門是什麽。
兒時她從來不關注比自己武功低的人,失去記憶以後,她便待在紅樓裏,更加沒有接觸外界的機會。
至于後來在無雙城的日子,她哪裏會有心情管别門别派的功夫路數如何?她根本一顆心思,全撲在沈書寒身上了……
真是愚蠢至極的過去。
江琉瑩想着,又顧自喝下一大杯酒。
餘少磊和朱公子的酒盅還沒有來,便隻能看着江琉瑩自己獨酌,一杯接一杯,似乎很是苦悶。
餘少磊道:“三年不見,陸姑娘的變化真是教在下驚奇。”
“呵,是麽?”江琉瑩淡淡一笑:“你倒還是老樣子,永遠都這麽的……華麗。”
“多謝陸姑娘誇贊。”餘少磊聽出了她言語裏的嘲諷,卻也不甚在意,又道:“陸姑娘,在下有個問題,不知當不當問?”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
“嗯。”
“你想問,三年前,白非夜究竟是怎麽活下來的?是也不是?”
餘少磊颔首,好奇道:“當年,他在無雙城救了你之後,究竟發生了何事?而你……又是怎麽逃出來的?據我所知,你二人雙雙入獄,白非夜更是被廢去全身功力,當初代他而死的人究竟是誰?三年前他舍命救你,三年後的今天,他爲什麽又娶了鏡雙宮的宮主?他娶江琉瑩,是不是爲了報仇?”
餘少磊本着一個自由攥稿人的好奇心,接連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江琉瑩不說話,隻是眼睛彎彎,嘴角帶笑地繼續喝酒。
她所有的神色都在告訴他們:餘少磊問的這個問題,他還不夠資格知道。
餘少磊還想再問,卻被朱公子搖頭阻止了。
江琉瑩見朱公子是個明白人,心中反而一哂,笑道:“餘閣主,你覺得你問的這個問題,值多少錢?”
餘少磊一愣,旋即笑道:“價值連城。”
“是麽,那就等你奉上等額價值的黃金,我再來回答你。”
二人之間劍拔弩張,誰都不賣誰的帳,朱公子連忙出來打圓場,道:“陸姑娘怕是心情不佳,不知是因爲什麽,才導緻你一個人在這喝悶酒?”
江琉瑩長舒了一口氣,半晌才看向他,盯着他風流俊逸的眉眼,不解道:“爲什麽,你們可以認出我來?我的臉上分明覆着面紗,不是麽?”
朱公子笑道:“看人不必盡看臉,還可以看心,看身段,看眼神。”
“是麽?”江琉瑩好奇道:“那你看的是什麽?”
朱公子笑道:“你的眉眼,不就是最大的特征?眼眸之清亮,無人可及,三年來,我仍記憶猶新。”
“呵,真是笑話。”江琉瑩自嘲一笑,冷冷道:“你們都能認出我來,可他竟然認不出來……”
“他?”朱公子好奇道:“你說的‘他’,是誰?”
“他是誰不重要,”江琉瑩歎了口氣,擺了擺手,道:“我在想,究竟是賭氣重要,還是與心上人在一起更重要……”
朱公子聽不懂她說什麽,便道:“與心上人賭氣,實在是很愚蠢的一件事,畢竟無論誰勝誰負,輸的都是感情,到頭來隻會兩敗俱傷……”
“可是我從來沒有輸過!”江琉瑩聲音陡然拔高,随即“啪”地一掌打在桌上,那桌子毫無意外的,立刻變得四分五裂。
“我不能就這麽認輸。”
江琉瑩沉着聲音,接道:“絕不可能!”緊接着,她又“咔擦”一聲,徒手碾碎了手中的酒杯。
朱公子和餘少磊都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她,似乎全然沒想到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眼前。
那個溫婉可人的陸靜語呢?那個說話都帶着謹小慎微的陸靜語呢?
怎麽,竟變成了一個……人肉碎石機?
二人不約而同的都吞了一口口水,并将所有的話都吞回了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