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雙月崖時,天色已經全然暗下。
白琳琅将紅樓中一衆人等安排在了明鏡台的西廂房中。西廂房裏,每一間房子都是套房,分爲前廳,寝殿和後廚房。生活條件簡直可以用魚躍龍門來形容。
同時,江琉瑩更要求白琳琅爲她們每一個人準備新的衣裙鞋履。讓她們不必坦胸露乳,不必絹紗飛揚,而是穿着正經的,高貴的衣裳。
白琳琅和綠绮立即找來工匠,連夜督促着他們趕制衣裙,一直忙到三更天才得以休息。而江琉瑩卻早早便去歇着了。
“呼——”白琳琅長舒了一口氣,拖着疲憊的身子,正打算離開時,卻見走廊盡頭閃過一個瘦小的身影。
白琳琅定睛一看,發現那人正是江琉瑩的兒子,二狗。
“他可真醜啊……”白琳琅每每見到他,内心都能狠狠震駭一下。她真的沒見過比他還醜的孩子了!
“小公子這麽晚還不睡覺麽?”綠绮疑惑。
白琳琅翻了個白眼:“長得古怪也就罷了,行爲也很古怪。走,我們跟去看看。”
二人一路跟過去,穿過回廊,走到盡頭,才終于在一棵樹下找到小公子。
小公子身子闆瘦弱,但是力氣很大。他三下五除二的脫掉了褲子,将褲兜裏的一塊沾滿了黃色污穢的尿布拿了出來,随即“咻”地一下扔進了樹下的垃圾箱。
“他在幹什麽?”白琳琅疑惑。
“好像是在……換尿布?”綠绮不确定道。
“他這麽小就會自己幹這事了?”
“……”
綠绮沉默良久,才道:“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早慧?”
“早慧是早慧,但是怎麽總覺得他可憐兮兮的?”
綠绮‘噗嗤’一笑:“十年了,我總算見着聖姑您心疼教主之外的人了。啊,不對,自老教主去世,您對非夜教主都狠得不得了呢!”
“慈母多敗兒,母親不在了,長姐如母,我自然不能讓他就此沉淪。”
“是是是,聖姑不容易,聖姑最偉大了。”綠绮笑了笑,白琳琅也被她逗樂了,竟破天荒的發自肺腑的跟着笑了起來。
“誰在那裏?”
這時,正在給自己換尿布的小二狗轉過了身,朗聲道:“鬼鬼祟祟的,見不得人麽?”
“呵,他這麽小,居然會用成語了!”白琳琅一驚,随即也不扭捏,大步地走出了黑暗。
“小二……”
‘狗’這個字眼白琳琅實在說不出口,說到一半索性停住了,直道:“小公子,你在這兒幹什麽呢?”
二狗見來人是熟人,便不再忌諱,直言道:“我在換尿布啊,看不出來嗎?”他說完,揚了揚手中的破布條,然後繼續往兜裏塞着尿布。
但是這塊尿布有些大,他怎麽塞都塞不平。
白琳琅見狀,便走過去,低下身子,悉心給他兜好了尿布,又幫他提起了褲子。
這會兒,白琳琅才繼續問道:“你娘呢?爲什麽她不看着你?”
“我娘能照顧好自己就不錯了,我怎麽能給她找麻煩?”二狗說完,恭敬地擡起手,朝白琳琅拱手道謝:“多謝聖姑幫助,二狗不勝感激。”
白琳琅面色驚訝,與綠绮對視了一眼,顯然兩人對他的言行都充滿了驚訝。
白琳琅不由好奇道:“小公子,你今年幾歲了?”
二狗想了想,道:“來年春天,我就滿三歲了。”
“三歲了?”綠绮驚訝。驚訝于他看上去,與一歲大的孩童差不多身型。
而白琳琅一聽,身形一滞,若不是綠绮眼疾手快扶助了她,她險些要站不住。
“兩歲半了……”白琳琅的眼眶立馬就紅了。
她一個沒忍住,兩行清淚便不自知的從臉頰滑落。
“聖姑,您……沒事吧?”綠绮擔心道。
鐵血黑寡婦流淚的傳聞如果傳出去,必然将在重冥教裏掀起軒然大/波。好在有烏金面具擋着,且這時候四周伺候的奴仆不多。所以也沒有旁人知道。
白琳琅搖了搖頭,吸了吸鼻子,哽咽笑道:“三年前,如果她的孩子能夠平安降生的話,不正是這樣的年歲嗎?”
綠绮聞言,瞬間便明白,白琳琅嘴裏的‘她’是誰。
她其實早已經想到過了,隻是這件事太過驚世駭俗,太過匪夷所思。讓人無法相信。
白非夜或許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不敢與她相認。
如果白非夜沒有被三年前那一幕所震懾,他一定會是第一個認出她來的人才對。
但這世上很多事情就是如此,你覺得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它就算真實的發生了,你也不會相信。
他遠離鏡雙宮的宮主,也是怕不忠罷了。
怕自己會動心。
怕江琉瑩不是江琉瑩。
怕自己會愛上鏡雙宮的宮主。
怕自己會讓那個江琉瑩在他的心中悄然離去。
當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再記得她的時候,她就算真正的離去了。
但是白非夜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
所以,他連一丁點兒的機會都不給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