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江琉瑩的衣服,面上帶着人皮面具。
紅绫将他與陸靜語對調之後,便離開了,悄無聲息,沒有驚動任何人。
無雙城鞭炮轟鳴,沈書寒處死白非夜之後,便在城中大宴賓客,赢娶尚未及笄的沈靈珊作了妻。
沈君趁人不察,偷偷溜進了地牢,他從守衛那裏偷來了鑰匙,打開了陸靜語的牢門,道:“靜語,你快離開吧,雖然他們說你是細作,但是我相信,你一定不是那樣的人。現在白非夜已經死了,你出去之後,找個好地方,我會……”
沈君說到這裏,他的脖子上突然多了一把匕首。
這把匕首的主人,正是白琳琅。
“滾開!”白琳琅一聲厲喝,沈君立即連滾帶爬的跑向一邊。
他眼睜睜的看着,一行人帶走了陸靜語。
……
白琳琅帶着易容成江琉瑩的白非夜回到後山停靠的船上時,白非夜突然驚醒了。
“這裏是哪裏……”白非夜氣若遊絲,隻覺胸口鈍痛,有一股十分不好的預感,将他整個人籠罩。
白琳琅止不住的安慰道:“非夜,你放心,你現在很安全,我們正要回重冥宮。”
“琉瑩呢?琉瑩……她在哪裏?”
“她……”
一屋子人,人人都低着頭,不敢回答。
經過這幾次,她們都知道,江琉瑩在白非夜的心力,位置究竟有多重,如果告訴他,江琉瑩已經死了,他會不會又回去?
“回答我!”白非夜怒吼,除去了一身亂七八糟的東西之後,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走下了床。
紅绫歎了一口氣,攔住上千阻礙的衆人,來到他的面前,道:“我帶你去見她,但是你要答應我,隻看一眼就離開。”
“……”
白非夜一臉怔忪,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什麽叫隻能看一眼?
爲什麽不能帶她一起走?
紅绫又道:“你不能再給我們找麻煩,讓你的姐姐再爲你以身犯險。”
白非夜不解的看着她,最終卻還是點了點頭。
隻有答應了她,才能見到江琉瑩。
……
傍晚,當白非夜趕到漢鼎廣場的時候,這裏已經人去樓空。
廣場正中間隻放了一張薄皮草席,草席裏裹着的,就是代他而死,身中十二箭穿胸而過的江琉瑩。
她還戴着人皮面具,七竅都有血液流出來。
她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躺在裏面。
她的衣服被她的血染紅,看不出原來的顔色。
而她的面色卻是死灰一般的慘白,毫無生氣。
她的小腹微微有些隆起,他知道,那裏面,該是他的孩子。他還沒有成型的孩子。
白非夜俯下身,一把将她抱在懷裏。
然而她的身子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無論他怎麽抱她,她的頭都毫無生氣地垂下。
他幾次捧住她的臉,在她的唇上落下親吻,然而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非夜!她已經死了!”紅绫拉開他,将他拖了起來。
“放開我!”白非夜雙目血紅,聲音嘶啞,渾身散發着絕望的氣息,然而他卻不相信,不相信江琉瑩真的就這樣死了!
“非夜!快走吧,被他們發現,就走不了了!”白琳琅在身後大喊。
白非夜似是沒有聽到一般,所有的注意力仍在屍身之上。
白琳琅見他已近乎魔障,便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在他的面上,“啪!”地一聲,他的嘴角便流下了鮮血。
“你給我清醒一點!”白琳琅取下面具,露出她猙獰的面容,道:“你現在已經沒有武功了!你還要讓我們給江琉瑩陪葬嗎!”
“姐姐……”白非夜帶着哭腔,嘶喊道:“武功沒了,大不了再練回來,可是人沒了,我到哪裏再找一個琉瑩?”
“那你要我們都去死嗎!”白琳琅再次打了他一巴掌,而他卻充耳不聞,就算渾身是傷,仍是渾然不覺,隻是一個勁的掙脫,雙手向前抓,似乎江琉瑩就在他的眼前,隻要再往前跨一步,他就能重新抓住她一般。
這邊的動靜很快引來了無雙城的人,一隊弟子迅速圍了上來,看得出他們早已有所準備,就等重冥教的人來奪屍了。
白琳琅當機立斷,和紅绫擡着白非夜迅速撤離。
等無雙城的弟子追來時,他們已經全身而退。
……
大雨傾盆而下,江琉瑩的屍體暴露在雨裏,一任雨水沖刷。
她的胸前,是十二支羽箭,透骨穿胸。
她的血被大雨沖得滿地都是,仿佛天地都被染成了血紅色。
這是江琉瑩在白非夜的生命裏,留下的最後一個畫面。
然而他連爲她收屍都做不到。
……
我放下過天地,卻從未放下你。
我生命中的千山萬水,都來不及與你告别。
這世上,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閑事。
悲莫悲兮生别離。
昔人非。
惟有來年孤雁飛。
……
中卷怨憎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