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非夜。”陸靜語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白非夜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抗.議她剛才的棄之不顧。
“我想跟你好好談談。”陸靜語又道。
“嗯?”白非夜來了興趣,微微側頭,盯着她好看的眉眼,一瞬間又有些失神。
白非夜定了定神,才輕聲道:“你想談什麽?”
“我……”陸靜語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你是不是舍不得丢下我?”白非夜的眼裏帶着刻骨的柔情,他的一字一句仿佛都充滿了誘惑。
陸靜語看着他的眼睛,便稀裏糊塗的點了點頭:“是。”
這樣說其實也沒錯,她如果能狠下心,也不會又回來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心裏還是有我的!”白非夜說完,突然就站了起來,在陸靜語面前開心地轉了一個圈。
這下子,他本就隻是披在身上的外衣便掉了下來。
他赤身裸.體,在她面前手舞足蹈。
等高興過後,他在陸靜語面前站定時,他的分.身便恰好橫梗在她身前。
不,可以說是大大咧咧的戳在她的眼前。
陸靜語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
他不是腿斷了嗎?
他怎麽能站起來跳舞了?
他……這、這個東西,怎麽能對着自己的臉呢!
陸靜語豁然起身,揚起手掌就是要給他一巴掌,但是她的手卻被他穩穩握住,再動彈不得。
“你、你想怎樣!”陸靜語怒目相向。
“我不想怎樣啊。”白非夜嬉笑着,一副“你能拿我怎麽樣”的表情,讓陸靜語哭笑不得。
“你不是腿斷了嗎?”陸靜語又接道。
“我接好了呀。”
“那這些血……”陸靜語氣憤地指着地上連綿的血液,道:“難道不是你的血嗎?”
“哦,那個啊,我殺了一隻雞,手上沾了血,讓你擔心了,真是對不起。”白非夜說着,将她拉近自己的懷裏,輕輕一吻,随即在她噴火的目光裏放開了她。
白非夜俯下身去,從火堆邊上的灰裏挖出來一隻雞,道:“這個呀叫叫化雞,我小時候經常和教衆們一起抓野雞吃,看多了也就會做了,你餓了吧?快嘗嘗。”說着,他便掰下一隻雞腿,遞給了陸靜語。
陸靜語狐疑的接過,不無擔心道:“你的腿……真的沒事了?”
“若這點高度就能讓我受傷,那我這麽多年的淩雲身法便算是白練了。”
“淩雲身法?”陸靜語蹙眉,道:“我以爲你隻練了重冥心經。”
白非夜高深莫測的一笑:“我還會很多其他的身法,你想不想學?我可以教你啊。”
“我隻想學重冥心經,你肯教嗎?”
“當然肯!隻要你想學,我都依着你,”白非夜說着,又有些無奈道:“不過這個功法,一般人練不成,你……怕是學不會的。”
陸靜語‘哼’了一聲,便不再理他。
重冥心經,那是重冥教的至寶,曆來隻有教主才能修習。她當然不相信白非夜真的會教給自己。
“你怎麽不吃啊?快趁熱吃!”白非夜拿着燒雞,全身上下不着寸縷的看着自己。
他的身體分明都有反應了,卻還一臉坦蕩的盯着自己看,真不知道他的羞愧都去哪了?
“……”陸靜語沉默片刻,道:“你能不能先穿上衣服?若你的教衆看見你光着身子拿着一隻烤雞的樣子,你的威名可就掃地了!”
“這裏除了你還有别人嗎?”白非夜嘟囔了一句,卻也還是聽話的去披了一件外衣。
外衣沒有系緊,露出胸前一片雪白的胸肌,然而這樣的畫面已經比剛才好了很多。
陸靜語這才安心的咬了一口雞腿。
一口下去,香味撲鼻,煞是滑嫩。
“真好吃!”陸靜語埋頭吃了一會,又随口問道:“我們這是在哪?”
“山洞。”
“……我知道這裏是山洞,我的意思是,這是哪裏的山洞?”
白非夜搖了搖頭,道:“我們在滄瀾江裏漂了将近半個時辰,隻怕已經遠離芙蕖山了。”
“什麽?”陸靜語一驚,道:“那他們還找得到我們嗎?”
“他們?”白非夜失笑道:“可不就是他們推你下去的麽?你還期待他們會來找你?”
“是沈子涵,不是‘他們’。”
“都一樣。”白非夜撕下另一隻雞腿,遞給陸靜語。
陸靜語也不打算跟他客氣,索性一手一個,左右開弓。
白非夜滿臉堆笑地看着她:“你不生我的氣了?”
“狗咬了你一口,難道你還能咬回去?”陸靜語看也不看白非夜,翻了個白眼,自言自語道:“我隻當是被狗咬了。”
白非夜卻并不生氣,追着她道:“這句話本身就是個病句!狗咬你一口,你就非得咬回去嗎?就不能有點兒别的攻擊手段嗎?比如說,你可以給我下春.藥,再強回來呀!”
“你……你是不是被摔傻了?”陸靜語停下來,愣愣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個白癡。
“在喜歡的人面前,面子裏子我統統都不要了,自尊也讓它喂狗去吧,隻要你能原諒我,讓我幹什麽都行!”
“那我讓你解散重冥教,行是不行?”陸靜語闆起臉,一本正經地看着他。
白非夜盯着她的眼睛,見她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味,慢慢地也收斂了笑意,道:“重冥教百年基業,不能毀于我手。”
“那就是不行咯?”陸靜語呵呵一笑:“那咱倆沒什麽好說的。”
“你爲什麽這麽讨厭重冥教?”白非夜不解道:“大不了,以後我讓你住在東洲,再不回子月群島了,行嗎?我可以在東洲給你買一幢房子,面朝大海,我們隔海相望,我每個月都會回去看你……”
“夠了,你别說了,”陸靜語長舒一口氣,正色道:“你不了解我經曆過什麽,對于重冥教,那是比煉獄還可怕的地方,我出來了還不夠,我希望那裏生活的所有人,都能重見陽光。”
“到底你曾經經曆過什麽?讓你這麽讨厭重冥教?”
“……”陸靜語放下雞腿,沉默了許久,才道:“你見過母親親手掐死自己的孩子的嗎?”
白非夜愣愣地搖了搖頭。
“我親眼見過一個女子,她身子瘦弱,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已經有近七個月的身孕,她爲了争寵,不惜将自己七個月的孩子打了,然而孩子流下來之後,卻是活着的,她便将其親手掐死,随後扔在了茅坑裏。你能理解,她的做法嗎?”
“……”白非夜微微張着嘴,有些錯愕。
“我能。”陸靜語又道:“在紅樓裏,沒有上頭人的寵愛就是一個死字,她參加一次堂會,會有幾十幾百個男人,她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而這種事情太尋常了,每個月都有女子死去,或者懷孕,但是沒有人敢生下來,隻要生下來,就意味着生命的結束。而上頭人,一定不會允許自己的孩子有一個當妓.女的母親。”
“而我,就是那個帶頭殺死她們的孩子的人。”
陸靜語張開雙手,看着自己的手心,緩緩道:“我日複一日的改變着自己的容貌,每殺死一個無辜的人,都會覺得自己的罪孽又深重了一分。我曾答應過陸大哥,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人,他說他會成爲蓋世英雄,而我,就算不能出人頭地,也不想隻做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但是如果我不做,我就會死,我如果想要保住性命,就要做一個合格的調.教師,紅樓裏的教習嬷嬷,你以爲僅僅是教導女子怎樣勾引男人嗎?”
“我想要活下去,而且要幹淨的活下去,我用了七年的時間,一點一點改變自己的容貌,讓自己日漸一日的衰老,終于不再有人記起我從前的模樣,我隻要等一個契機,一個逃出去的契機。我等了七年,終于等到了,但是,最終還是落在了你的手裏!”
“我以爲擺脫了紅樓的掌控,卻不料又掉進了更大的一個黑洞,而我現在終于擺脫了你,有了光明的未來,和值得旁人稱頌的身份,你說,我怎麽可能願意跟你回去?”
白非夜沉默許久,才道:“所以,你之前對我所有的溫柔,和曲意逢迎,都是騙我的?”
“不然呢?”陸靜語冷笑:“你以爲,我真的會愛上你這個魔頭?”
“……”
“你身邊的人,她們是真的愛你,因爲她們跟你一樣,草菅人命,爲非作歹。”
“夠了!”白非夜擡起頭,怒道:“不要再說了。”
“這就聽不下去啦?”陸靜語笑道:“江湖上對你們的傳聞可多着呢,更惡心的聽不聽?”
“江湖傳聞你也信?”
“我不信,”陸靜語搖了搖頭:“因爲……我見過的重冥教,比他們傳說的還要可怖,還要惡心!”
“……”
“你是高高在上的教主,當然不會理解了,如果你有時間,請去重冥教的底層看一看,看一看那裏的人,究竟是怎麽活下去的!”
“你那天說我是陰溝裏的蟲子,呵……抱歉,或許蟲子都活的比我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