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陸靜語起床便聽幾個師姐在聊天。
“自從陸靜語搬進來以後,我們這兒的地闆都閃閃發亮呢!”
“可不是,她可是我們這最勤勞的小蜜蜂,每天早晚拖地,得空了就擦這擦那的,連膳堂的嬸子都誇她勤快呢!”
“她真是美得有些完美,我連嫉妒她的心思都沒有,隻剩下仰望了。”
“可不是嘛?我看這整個無雙城呐,就隻有靈珊師姐有資格不喜歡她了。”
“确實,我們的容貌與她一比,可真是不夠看呐!”
“但是沈靈珊也不見得有多美,她都是靠美麗的珠寶和鮮豔的衣服襯托着,若沒有那些珠玉首飾,跟咱也差不了多少!”
“就是,整天仗着自己是大小姐,将我們所有人都不放在眼裏,明明她是最小的,卻讓我們都叫她師姐,真不害臊!”
陸靜語靜靜地在房裏聽着,直到她們走遠了才出門,故而有些晚了。
而她不想出去,是因爲知道人多嘴雜,跟她們在一起混久了,久而久之這些話就變成從她嘴裏說出來的了。就算她沒有這樣的心思,旁人也會将她和沈靈珊比較,自己真是平白招了讨厭。
陸靜語越發夾着尾吧做人,空下了也隻是幫助地位底下的人幹活,甚少拉幫結派,這些落在旁人眼裏,更顯得她可貴,和平易近人。
女神的光環越發閃亮,就連沈書寒也注意到了她。
在每月一日的開放日上,沈書寒便破例,讓沈沐澄帶着新晉的弟子陸靜語上了自己的船。
在無雙城,最值得期待的日子就是一個月一次的開放日。
開放日這一天,港口上停滿了船隻,他們會載着城内的弟子,去蘇州集市逛街。
蘇州的市集泾渭分明,有金銀首飾一條街,銅器樂器一條街,鐵器漆器一條街,蔬菜瓜果一條街,零食小吃一條街等等。
最讓人心動的,莫過于服裝布匹一條街了。
這裏的建築都是二層小樓,挨家挨戶都有露台,露台上種着鮮花綠植,源源瞧去就像花的海洋。一樓則是店鋪,貨物琳瑯滿目。目不暇接。
陸靜語就像從來沒有見過這些東西似的,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靜語,你不是蘇州人嗎?怎麽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的?”沈沐澄說完,一衆師姐弟都開始笑他。似乎早已有此疑惑。
陸靜語笑容僵在臉上,悲傷慢慢爬上了她的眼睛。她秋水連連,哀泣道:“我回蘇州之後,就去了常樂坊當教習嬷嬷,很少能出門……”陸靜語說到這裏,大家都明白是什麽意思了。
教習嬷嬷說得好聽是老師,不好聽就是清倌藝伎,雖然賣藝不賣身,但是名聲多是不好聽。一個黃花大閨女,誰也不希望被提及這件事。
衆人明了,也便不問了。
漸漸的,師兄弟師姐妹們各自都去采買自己所需的用品了,到最後連沈沐澄都去忙自己的事了。而陸靜語卻沒什麽東西需要購買,她不需要胭脂水粉,也不需要美麗鮮豔的衣裳,更加不需要首飾。她全身上下的東西都是無雙城的統一着裝,唯一的點睛隻有腰上的一個琉璃玉腰牌了。
陸靜語四下逛了逛,發現自己并沒有什麽東西想要采買,便尋了一處茶室,坐在茶室的二樓裏喝茶。閑來還會看看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在陸靜語吃完最後一塊糕點時,便見道路盡頭走來一紫衣公子,紫袍,紫腰帶,紫金靴,頭上戴着一頂白玉冠,右手握長劍,左手拎着一個紙盒。來人風度翩翩,氣質卓絕,不是沈書寒又是誰?
陸靜語幾乎是跳了起來,趴在欄杆上,将身子伸出去大半,揚手道:“大師兄——”
沈書寒聞言擡頭,便見陸靜語面帶紅暈,正滿臉笑意地看着自己。她的身邊,是一堆對她垂涎欲滴的男子,雖然他們離她得很遠,但是他們的眼神都似乎帶着光,恨不得将眼前人生吞活剝一般。
沈書寒以爲她遇到了什麽麻煩,立即走上樓去,在她面前站定,道:“出什麽事了?”
“我沒事啊。”陸靜語一臉怔忪。
“沒事?”沈書寒蹙眉,“那你剛剛……”
“我就是叫叫你,想跟你打個招呼……”陸靜語的話越來越小,到最後竟說不下去了。她發現沈書寒的目光似同以前有些不太一樣。
“大師兄,你怎麽了?”陸靜語小聲問道。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沈書寒摸索着下巴,覺得眼前人有些眼熟,但是又說不出來具體在哪裏見過她。
陸靜語心頭狂跳,正想要告訴對方自己就是陸小妹的時候,卻聽樓下傳來一聲怒喝:“沈書寒!你在上面幹什麽?”
二人回頭,便見沈靈珊帶着兩名弟子站在下面,正叉腰看着自己。
陸靜語有一種被人抓奸在床的感覺,立即站起身,行禮道:“靜語參見大師姐。”她拱手作揖,彎下的身子就再不敢直起來。
沈書寒一臉淡然,不疾不徐道:“我隻是擔心師妹不會武功,被人欺負,所以上來看看。”
“呵,你倒是心腸好。”沈靈珊看了他們一眼,冷哼一聲,再不說話,轉過身怒氣沖沖的走掉了。
沈書寒無奈,看了陸靜語一眼,便聳肩笑道:“你不要見怪,她雖然是你的師姐,但是比你還要小上幾歲,你不要生氣,她的心眼其實并不壞。”
“靜語不敢。”陸靜語鄭重搖頭。
“我去哄哄她,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陸靜語點頭,看着他離去。
沈書寒走後,她便又開始無聊了。身邊登徒浪子和狂蜂浪蝶很多,但是隻要她穿着無雙城的衣服,倒也沒人敢真的對她做什麽。所以她還是很安全的,也是沈書寒太多慮了。
等等,這是不是說明書寒大哥很關心我?
陸靜語想到這裏,突然又眉開眼笑起來。
傍晚,在回無雙城的船上,陸靜語沒有見到沈靈珊的身影,聽碼頭的人說,她似乎一早就搭船回去了。
“呵……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以往沈靈珊總要等到大家都集合了,她才姗姗來遲,怎麽今兒倒先回去了?”沈沐澄嗑着瓜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周圍的人閑唠。
周圍的師兄師弟們大多憨笑,不予置評。但是一些平日裏看不慣沈靈珊的女人就開始嘲笑了。
“許是最近大家都不貼着她了,心裏有落差呀。”沈君師姐說着,看了一眼陸靜語,笑道:“現在我們這兒的香饽饽是陸師妹,沈靈珊作得多了也沒人太将她當回事了。”
“就是就是!靜語師妹又漂亮,脾氣又好,真是甩那人好幾條街呢!”
陸靜語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覺得自己有些擔不起這樣的誇獎,便随便找了個空子,出了船艙。
她一走出船艙,便見沈書寒獨自一人站立在船頭,看着眼前煙波浩渺的太湖,神色略有些擔憂。
“大師兄,你怎麽一個人站在這裏?”陸靜語走到他身後,關心道。
“這裏風大,讓人神清氣爽。”沈書寒回頭,對她露出招牌微笑,道:“你呢?怎麽也出來了?”
陸靜語莞爾一笑,“我也出來吹吹風。”
“嗯。”沈書寒點了點頭,稍稍往左挪了挪,道:“到這裏來,這裏視野更好。”
陸靜語連連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站在您的身後,這樣會比較有安全感。”
“是嗎?”沈書寒寵溺一笑:“你開心就好。”
眼前的太湖波平浪靜,溫度适宜,氣候宜人,微微青草香包裹着周身,沁潤在一派柔和的微風裏。
二人沉默了許久,陸靜語才道:“靈珊師姐……她生氣了嗎?要不要我去解釋?”
“解釋?”沈書寒回頭,微笑的看着她:“解釋什麽?”
“解釋你……我……”陸靜語說不下去了,好像卻是也沒什麽可解釋的?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沈書寒大哥也沒有越矩的地方,自己去解釋什麽呢?
這時,又聽沈書寒輕笑道:“不要緊張,靈珊還是個孩子,一會我哄哄她也就好了。”
“嗯。給您帶來麻煩了,真是對不起。”陸靜語低着頭道。
她過分的客氣和關心讓沈書寒覺得有些奇怪,他轉過身,靠在船舷上,繞有興趣的盯着她打量。
陸靜語知道沈書寒在看自己,然而她卻始終低着頭,不太好意思跟他對視。她怕自己看得久了,就會忘了自己的身份,就會情不自禁的與他相認,會忍不住的想要上前抱抱他。
可是她不可以。
她是重冥教的叛徒,爲武林正道人士所不齒,她不能給書寒大哥帶來任何一絲一毫的麻煩。
“聽說你不會武功?”沈書寒突然開口說道。
“嗯……”陸靜語點了點頭,仍是不敢看他。
“但是沈吟說你天資上佳,是武學奇才,又怎麽會内力全無呢?”沈書寒沉下臉,目光灼灼。
陸靜語不知該如何解釋,這确實也是困擾她多年的事情。無數人看過問過,卻都找不出原因,後來她也就放棄了。
不能練内力,便努力學習招式。不能使用輕功,便多練練腿腳,也能比平常人跑得快些。
“我随口一問,你不必太緊張,”沈書寒笑道:“瞧你,雙手都在發抖,我有那麽可怕嗎?”
沈書寒的話讓陸靜語驟然從回憶裏抽身,她擡起頭,看到的就是他如沐春風般的微笑,一如冬日裏的暖陽,就像井邊垂下的纜繩,将自己從無限的黑暗淤泥裏拉起來。
陸靜語搖頭,燦若驕陽地一笑,道:“大師兄一點都不可怕,您就像是太陽,讓我覺得很溫暖,我想離你近一點,又不敢太近,因爲,在你身邊會讓我覺得很安心,很安心!”
陸靜語的笑容,明媚,幹淨,又攝人心魄。可是她自己卻不知道,自己的殺傷力有多大。沈書寒良久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他就醉在她的笑容裏,久久都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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