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眉兒和一衆京中名媛包了一個廂房,點了好些茶點,剛落座,她就看到了人群裏有一個老對頭。
“喲,這不是鎮北将軍府上的千金陸小姐嗎?怎麽有空來這裏啊?”
陸千金一身紅衣勁裝,手裏時刻子握着一條鞭子,她從小習武,以至于身形較其他小姐要健碩一些。
“這是皇家别院嗎?一個酒樓我想來就來呗,聽說這裏的菜肴做的不錯,我來嘗嘗不行嗎?”
她嘴裏逞着強,左右躲閃的眸光卻出賣了她此刻的心情。
甄眉兒迅速看破玄機,拉着陸千金就進了内室。
“我知道你爲何前來,聽說鎮北大将軍相中了禮部尚書家的郭公子,你是不是想通過一線牽認清一下郭公子爲人?”
被甄眉兒戳中心情,陸千金臉頰倏的紅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别過臉去。
“我,我就是想看看着一線牽真的如傳說中的這麽厲害嗎?”
見她嘴硬,甄眉兒嘴角含笑,也不戳穿。
“不管出于什麽原因,既然你來了,一線牽自然不會讓你失望。”
甄眉兒帶着陸千金單獨約見了蘇知魚。
了解情況後,蘇知魚立刻制定了考驗方案,并且配合陸千金抽絲剝繭在最短的時間裏了解了郭公子的爲人。
爲此,蘇知魚也發現了一個重要的情況,她原本是要調查郭公子,不料卻在京城書院裏意外看到了秦淮揚和雲澤私下接觸。
等到二人見面離開之後,蘇知魚尾随着雲澤來到了京都城裏一處偏僻的老宅。
宅子裏,賀蘭甯簡居一間陋室,埋頭在一大堆書卷中刻苦用功,整個人較之前消瘦了許多。
“賀蘭甯?”
蘇知魚絲毫不掩飾,進門就筆直來到了賀蘭甯的書房,有些不可置信的四處打量起來。
“你怎麽會在這裏讀書?爲什麽不進書院裏呀?”
她可是記得,當初從鎮中書院出來的時候,他們可是拿到賀夫子的親筆推薦信來京的。
按道理來說,就算是他們要進京中最好的書院也不難,如今卻窩在這麽一隅小宅中自行學習?
就在蘇知魚困惑的時候,賀蘭甯也十分驚詫,他連忙放下手中書卷,取來一件披風替蘇知魚披上。
“你怎麽來了?”
其實他何嘗不想去書院學習,可是他怕暴露身份從而招來殺身之禍,便一直沒有去書院報道。
畢竟多年前,他也是風靡京都的天才少年,即便這麽多年過去了,總也有些舊相識,萬一被認出來了,後果不堪設想。
“書院裏紛繁嘈雜,我還是喜歡私塾,每每遇到困惑時,我也會去請教私塾先生的。”
“至于這裏,其實是我娘很早置辦在外的一處私宅,旁人不知道的,在這裏我覺得甚是欣慰。”
提到賀蘭甯的往事,蘇知魚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他不去書院的真正用意,便也不再追問。
可是雲澤私下見秦淮楊的事情一直萦繞在她心頭,竟讓她生出絲絲擔憂來。
借着參觀賀家舊宅,蘇知魚來到了一旁灑掃的雲澤身邊。
“雲澤,近來可好啊?”
雲澤埋頭幹活,一臉陰翳,可就在蘇知魚靠近的時候,他忽然擡眸,滿臉堆笑。
“蘇知魚,你來了,我近來挺好的,多謝你關心了。”
蘇知魚看到雲澤略顯僵硬的淺笑,心底一陣發怵,她故作關心的拍了拍雲澤的肩頭。
“雲澤啊,我今天在京中書院中看到一個人跟你背影十分相像,要不是知道賀蘭甯沒去書院讀書,我還以爲看到的就是你呢!”
蘇知魚話音剛落,雲澤握着掃帚的手忽然一緊,臉脊背都僵硬了幾分。
他擡眸詫異的看了蘇知魚一眼。
難道他今天約見秦淮楊的時候被蘇知魚給撞見了?
心頭隐隐有些擔憂,雲澤尴尬的咧了咧嘴,勉強擠出一抹淺笑。
“我這身形太普通了,你看走眼也不足爲奇,今天我除了給少爺抓藥哪都沒去,怎麽可能出現在京中書院呢,你肯定是看錯了。”
雲澤一再強調,倒讓蘇知魚越發笃定了,京中書院裏的人就是雲澤沒錯了。
蘇知魚斂眉,生出絲絲警惕之心。
她連忙從一兜裏取出一包上好的茶葉塞到了雲澤的懷中。
“雲澤,我今天過來沒帶什麽東西,這茶葉是新配置的雲耳香茗,你去給你家少爺泡上一杯,你自己也嘗嘗。”
雲澤擡眸,有些狐疑的看了蘇知魚一眼,爲避免生疑,他還是拿了茶葉離開了書房。
待雲澤離開,蘇知魚立刻來到了賀蘭甯跟前,一臉嚴肅道。
“賀蘭甯,今天我在京中書院看到雲澤同秦淮揚私下接觸,你要留心。”
賀蘭甯卻不甚在意,眸光看了一眼雲澤離開的方向,輕輕搖了搖頭。
“這是我欠他的,不論他做了什麽,他依舊是我的書童。”
一想到雲澤爲了救他落下終身殘疾,他就無法去責怪雲澤,盡管察覺到了雲澤的異樣,他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是……”
蘇知魚依舊擔憂,想勸解又不從何說起。
畢竟她也知道雲澤爲了賀蘭甯犧牲了什麽,這樣的情況下,若是對雲澤過于苛責隻會将雲澤越推越遠。
賀蘭甯拍了拍蘇知魚的肩頭,嘴角半勾,露出一抹安慰淺笑。
“随他去吧,我最近查到了些關于我父親的新的線索,實在無暇顧及其他。”
提到賀家的冤案,蘇知魚白皙的小臉也跟着緊張了幾分,神色也格外嚴肅了些。
“怎麽樣?查到當年是誰害了你們全家嗎?”
賀蘭甯劍眉深擰,一雙幽深的眸底閃過一抹痛楚,冷峻的面容下壓制着蠢蠢欲動的複仇之火。
“嗯,已經可以确定了。”
“是誰?”
蘇知魚追問,迫切的想要提賀蘭甯承擔一些痛苦。
這些年,她親眼見證了賀蘭甯在家門慘滅的痛苦中掙紮輾轉備受折磨,實在是心疼的厲害。
賀蘭甯眼角微微泛紅,眼底的血絲驟起,根根充滿了恨意,從眼底蔓延叫嚣着。
“是權傾朝野的丞相!”
丞相?
蘇知魚心下咯噔一下,整個人陷入一片陰霾之中。
當初她剛了解賀家冤案之時,心中就隐隐猜測事情恐怕不會那麽簡單,能讓兩朝元老的賀大人從高位低落,恐怕對手不簡單。
如今證實是丞相也無可厚非,隻是蘇知魚心中的不安越發加重了幾分。
她擔心賀蘭甯,在這樣的勢力面前,賀蘭甯一個人身單力薄,如何與之抗衡啊!
“怎麽會是丞相,你的父親爲什麽得罪丞相了?”
賀蘭甯眼角微微眯起,反手從一堆書籍中取出一封信箋遞到了蘇知魚的眼前。
“這裏記載了當年丞相幹的一系列醜事,我父親正式發現了這些事,才慘遭打壓,甚至誣陷。”
說到這裏,賀蘭甯一陣咬牙切齒,骨節分明的手掌緊緊握成拳頭,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來。
“當年丞相的妹妹入宮爲妃,也就是想在的皇貴妃,當年爲了奪權,不惜借腹生子,企圖混淆皇家血脈,被我父親發現,丞相擔心父親将此事洩露,便暗中拉攏,奈何我父親剛正不阿,嚴詞拒絕,這才遭到丞相報複。”
“後來,丞相佯裝悔過自新,父親見借腹生子一事并未成功,丞相又不斷地央求悔過,我父親一時心軟就放過了他。”
“後來,丞相變本加厲,開始私下結交權臣,提拔自己的黨羽,爲排除異己心狠手辣,貪污受賄無所不做,我父親發現之後,其勢力已經不容小觑,因而他們在朝中多次針鋒相對。”
蘇知魚聽得心驚肉跳,拿着信箋的手都不自主顫抖了起來。
“丞相竟然如此膽大妄爲,這些事又是怎麽被掩埋的呀?”
賀蘭甯眸子猩紅一片,瞳孔也不斷的收縮着,似乎将所有的恨意集中在了眼底。
“丞相爲人八面玲珑,見事情敗露,便不停的私下拉攏勢力,結黨營私,迫使不少官員暗中動手腳,趁着我爹上奏之前給他按了一個通敵賣國的罪名。”
蘇知魚倒吸一口涼氣,心驚之餘,心底的怒火也被蹭的一下子點燃了。
“你爹是兩朝元老,其忠心日月可鑒,難道皇帝如此昏庸,一點都看不出來?”
說到這,賀蘭甯忽然眼角濕潤了,心底生出一片悲涼來。
“皇帝幼年登基,丞相和我爹都是輔政大臣,深得幼帝器重,在丞相僞造的鐵證面前,通敵賣國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幼帝也是顧念老臣舊情,才沒有趕盡殺絕,隻是流放。”
流放二字格外刺眼,賀蘭甯深邃的眸子暗了暗,心底一陣絞痛,讓他的呼吸的沉重了幾分。
盡管是保全了性命,可流放之地都是些蠻夷荒涼之地,他的父親年過半百,流放到那樣的地方無異于殺人誅心。
眼看賀蘭甯臉色越來越白,蘇知魚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按住了賀蘭甯的手腕。
心跳急速上升,隐約間還有些心律不齊。
“賀蘭甯,你别激動,聽我指令,深呼吸,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