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烏雲遮天蔽日的,恐怕要一陣了。”
賀蘭甯顧不得男女大防,将蘇知魚攬入懷中,盡可能幫她擋住樹洞口飛進的風雪。
躲在樹洞的最裏側,蘇知魚的身子才漸漸暖和下來,五感也有了些知覺。
“什麽味?”
她鼻尖嗅動,下意識 湊到賀蘭甯身邊聞了聞,見不是,立刻調轉頭在樹洞中打量。
見其行事詭異,賀蘭甯有些擔憂。
“怎麽了?有什麽不妥嗎?”
蘇知魚搖了搖頭,伸出纖細的手指在樹洞内側緩緩摩挲起來,最後又放在鼻尖輕輕嗅了一下。
“可惜了這上好的紅杉木了。”
如果她沒認錯的話,她們避風的樹木乃是一顆千年紅杉。
隻可惜這樹的上半段已然折斷,截面隐隐還有些燒焦了的痕迹,恐怕是天雷所緻。
紅杉極其珍貴,上了年份的更是可遇不可求。
蘇知魚趕緊從鞋子中掏出匕首,順着樹木的紋理砍了一小塊。
“蘇知魚你這是幹嘛?”
賀蘭甯不明所以,眸光在周身的大樹上來回打量,也并沒瞧出什麽異樣。
不過就是一顆紅杉罷了,京都别院裏大把的紅杉木,雖說沒有這麽粗壯的,那也棵棵筆直聳立,堪稱精品。
蘇知魚拿着砍下的木塊,歡喜的摸來摸去。
“這可是上好的雷擊木,可遇不可求,你不懂,這種木材既能入藥也能制香,所成之品絕非凡俗,價值連城。”
“就這?”
賀蘭甯劍眉緊鎖,顯然是不信。
“京都别院裏大把的,就是雷擊木也不在話下,一年到頭總有幾顆被雷劈斷的,你若真想要,我下次帶你去就是了。”
蘇知魚淺笑一聲,拿着手裏的木塊,笃定道。
“千年雷擊木也大把的?”
不是她誇口,這種東西隻有在這種極端的天氣下才能造就,所以才罕見。
賀蘭甯吃癟,一時語塞竟無法反駁。
“算了算了,别管什麽千年木了,我們現在得好好想象怎麽熬過這一場暴風雪吧?”
蘇知魚挑眉,伸着脖子朝着樹洞口瞥了一眼,立刻就縮了回來。
“這回夠嗆了,能不能熬過去得看老天爺了。”
這樣的環境,他們要麽被凍死,要麽被餓死。
她隻求老天能夠放她一馬,不然這樹洞恐怕就是她和賀蘭甯的葬身之地了。
心頭忽然有些悲涼,蘇知魚長歎一口氣,拉着賀蘭甯盡可能蜷縮在樹洞最裏面。
“就是要委屈你了,就這麽和我一起葬身于此,實在是對不住。”
賀蘭甯沉默着,伸手攬過蘇知魚,将她緊緊抱在懷裏。
“即便如此,也是我之幸。”
自從他回京複查賀家當年冤案就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若終是無法昭雪,那現在的死法也算是得其所了。
二人依偎,随着體溫的急劇流逝,漸漸的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嘶吼般的風雪已經停歇了,一聲巨響在他們頭頂炸開了。
“什麽情況?”
蘇知魚勉強睜開眼睛,推了推身旁昏睡的賀蘭甯。
“賀蘭甯,快醒醒,風雪停了。”
賀蘭甯臉色煞白,四肢都有些僵硬,似是聽到了蘇知魚的呼喚,劍眉微微抖動了兩下。
他費力的擡起眼皮,朝着樹洞外看了一眼,白茫茫刺得他眼睛都有些不适。
好半天,他才适應過來,可身子因爲僵硬而無法動彈。
蘇知魚一驚,趕忙從衣兜裏取出唯一一顆晶石,引燃了石内明火,沿着賀蘭甯手腳的經絡一陣溫刷。
不過片刻工夫,賀蘭甯僵硬的身子漸漸軟和了下來,也有了些溫度。
恢複清明的賀蘭甯,看着漸漸湮滅的晶石,有些不解的蹙起了眉頭。
“知魚,你爲何不早拿出來?”
蘇知魚看了一眼手裏已經沒有溫度的晶石,慘笑一聲。
“這東西生效時間極短,若是一開始就拿出來,風雪不停亦是無用。”
度過嚴寒,二人勉強從樹洞鑽了出來。
“轟!”
剛一出來,頭頂又傳來一陣巨響,大團的積雪由上而下筆直砸落,剛剛也是如此才驚醒了蘇知魚。
劫後餘生,蘇知魚十分惜命,拽着賀蘭甯就尋了一處稍稍空曠點些地方。
“咕咕咕……”
剛坐下,蘇知魚的肚子就傳來一陣叫嚣聲。
“餓了?你還帶了什麽吃的嗎?”
賀蘭甯攙扶着她,眸光下意識就落到了蘇知魚随身的包袱上。
他記得在古墓裏的時候,蘇知魚就從包袱裏拿出了蔬菜也魚,這會應該還有。
一陣翻找後,賀蘭甯什麽也沒找着,神色落寞又懊惱。
早知道隻帶了那些,在古墓裏他就不吃了。
看着被翻了個底朝天的包袱,蘇知魚頓時有些心虛。
“東西是沒有了,但是咱們可以就地取材嘛!”
說着,蘇知魚頂着一臉假笑,趁機将包袱從賀蘭甯手中奪回。
空間裏搬東西,這種事說出來總歸有些匪夷所思。
賀蘭甯一臉苦澀,放眼掃過了白茫茫的四周,雙手微微攤開。
“就地取材?你是打算吃雪嗎?”
一場暴風雪之後,整片山林寂靜得連落葉的沙沙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入眼的除了鋪天蓋地的白雪,再無其他。
他話音剛落,腳下嘎吱一聲,有些異樣傳來。
“小心!”
他下意識跳開,并且時刻将蘇知魚護在身後。
蘇知魚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了白雪覆蓋下幾片禽毛若隐若現,忍不住挑唇一笑。
“食材來了。”
她嘴角含笑,拍了拍賀蘭甯的肩頭,緩緩朝着他之前站立的地方走了過去。
屈身下蹲,徒手在雪地裏扒拉幾下,一隻野雞漸漸浮現在了眼前。
“嗬,天無絕人之路啊!”
她抓起野雞的一條腿直接提了起來,抖去上面覆蓋的積雪。
不料,野雞忽然轉醒,猛然的撲棱了幾下翅膀從蘇知魚的手中掙脫。
蘇知魚吓了一跳,下意識将野雞扔了出去。
蘇知魚還以爲到嘴的吃食要黃了,不料,野雞落地抽搐兩下後便不再動彈了。
“死了?”
蘇知魚有些訝然,緩緩上前,拿腳在野雞身上踢了踢,果然是死透了。
她就說嘛,這樣惡劣的天氣,就連人都可能凍死,一隻野雞怎麽可能存活得下來。
提着野雞,蘇知魚朝着賀蘭甯眨了眨眼。
“想怎麽吃?”
賀蘭甯眸光寵溺,嘴角半勾露出一抹淺笑。
“随你喜歡。”
“那行,我負責處理野雞,你去尋些枯樹枝過來,我們就地生火,将它烤來吃如何?”
分工明确,蘇知魚抽出随身匕首,麻溜的開動了。
賀蘭甯則以蘇知魚爲忠心,就在周圍尋了些枯枝落葉。
不一會,白茫茫的雪地裏多了一團明晃晃的火焰,袅袅炊煙扶搖直上。
野雞蘇知魚烤過多次,烤起來得心應手。
不一會,二人便手持油亮亮的大雞腿啃食了起來,香味延綿整個山林。
就在二人吃得不亦樂乎的時候,一聲嗚咽嘶鳴響徹山頭。
“不好,有狼!”
二人對視一眼,立刻驚起背靠而立。
蘇知魚反手握住匕首橫在胸前,眸光銳利的掃向樹林裏的各個角落。
不一會,一道道或深或淺的影子在樹林裏晃動,伴随着還有那低沉的嘶吼聲。
“怎麽會有狼呢?”
賀蘭甯戒備的看着四周,下意識挑起火堆裏的一根燃氣的木棍握在手心。
蘇知魚神色凝重,手裏的匕首不斷的換着方位。
“風雪過後,餓肚子的可不隻有你我。”
應該是他們剛剛烤雞的香味引來了這一群餓狼,狼是群居動物,若是被圍住他們便毫無生機可言。
思及此,蘇知魚眸光一斂,收起匕首,抓着賀蘭甯的手就開始一路狂奔。
果然,就在她們動作的同時,樹林裏的斑影也發動了攻擊,急速的追逐着。
好在樹林密集,也有積雪掩護,一路險象環生。
可再大的山林也有個盡頭,很快蘇知魚和賀蘭甯就被逼到了一處懸崖峭壁的邊緣了。
“怎麽辦,沒路了?”
狼群也漸漸顯露了身影,一頭接着一頭從樹林裏鑽了出來,仰天長嘯。
它們或有雪白,或有灰黑,精壯無比,嘴角涎液成滴落下,積餓已久。
狼嚎聲猶如魔音,一聲接着一聲朝着蘇知魚和賀蘭甯襲來。
二人神經緊張,猶如緊繃的弓弦。
蘇知魚朝着崖底看了一眼,眼角微微眯成一條縫。
“賀蘭甯,你怕死嗎?”
賀蘭甯薄唇淺勾,視死如歸一般搖了搖頭。
“死有何懼!”
二人默契的牽起了手,相視一笑,就在狼群撲食的當下縱身一躍跳下懸崖。
急速的墜落,賀蘭甯緊緊的抱着蘇知魚,神色尤其放松,似乎死亡于他而言才是一種解脫。
蘇知魚眸光依舊銳利,直勾勾的盯着崖頂,心中默默盤算着下墜的距離。
“就是此時了!”
她大喝一聲,手腕高舉,一根透明的絲線從衣袖中飛出,纏繞在了一顆沿着崖壁伸長出來的巨樹枝幹之上。
随即,二人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停止了下墜,靠着絲線吊在了半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