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歌捧着絲絹愣在那裏久久不能反應,他說什麽,他愛他?從小與他一起長大的那個友伴,說他愛他?這多不可思議!
“錦朔……”他喃喃喚着他的名字,這是他長大懂事以後第一次輕聲喚出他的名字,以前隻是在心裏叫,卻從未敢出聲。
他是皇帝了。記得他剛登基的時候,家裏人一次次在他耳邊提醒,不能再叫他的名字,他與你是不同的,他是你的主子。這世間最是難測君王心,以後的一言一行都要注意。他逼着自己去改變,逼着自己稱他爲“皇上”,逼着自己遠離,卻未料到他對自己,竟是這樣的心思。喜歡……嗎?心裏突然湧起了淡淡的憂傷和些微的歡喜,隻要這次他沒事,不如就如他的意?
下了這個決定後他似乎整個人都放松下來,漸漸地沉入夢境,直到耳邊傳來激烈的打鬥聲,他朦胧着睜開眼睛,眼前的場景再次讓他目瞪口呆。
是張德喜正與一個人打得激烈,而那個人卻是,上一刻還說愛他愛得死去活來的皇帝,雲錦朔。看他招招殺機向自己沖來,那根本不是愛,是血海深仇的恨啊!
“天歌大人快走,皇上已失去理智,不再是他自己。我不能讓他傷了您,否則他清醒過來會殺了自己的!”張德喜找了個空當沖天歌大吼,下刻卻被皇帝打倒在地。
皇帝的攻勢并未減弱,一掌直直向天歌劈來,張德喜手捂胸口急得在旁邊大喊,“皇上您不記得了,他是天歌大人,你曾說過甯願傷了自己也不願傷了他的人呀!不要!”
天歌是不會武的,他看着皇帝迅速逼近,動彈不得,隻得烏龜地閉上眼睛,想着今天怕是要交待在這裏了,還是死在他的手上。雲錦朔他到底怎麽了,好像變了個人,眼睛通紅,像是走火入魔了?
可下刻他發覺自己并未被打中,怎麽回事?他睜開眼,眼前的人滿臉通紅似乎正苦苦忍耐着什麽,看向他的眼裏卻有着幾分溫柔,“你……走……”他突然吐出兩個字,嘴角滲出了幾縷血絲。
走?天歌反應過來,“噢。”他重重點頭,迅速向門口跑去。
原來這就是他的愛,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也知道他正與自己的身體抗争着,甯願傷了自己,也不願傷他分毫。天歌鼻子一酸,握緊了拳。雲錦朔,我一定會救回你的。
天歌還是呆在逸名軒裏,皇帝果然考慮周到,猜自己終有一日會傷了天歌,早就讓張德喜領了一隊人馬潛伏在逸名軒和軒轅殿周圍,一旦自己對天歌動手,他們便會不惜一切代價敲暈自己救出天歌。隻是連他自己都不曾想到,當他真正面對天歌的時候,是怎麽也下不了手的。那麽多年的思念早深入骨髓,他的心和身體都向往着這個人,又怎麽會去傷害他?
夜晚,一隻白鴿飛進了逸名軒,天歌擡手,鴿子撲閃着翅膀飛到他手上,他順手取下一塊絹布,又擡手讓鴿子飛了出去。看着絹布上的字,他陷入了沉思。
絹布上不過一行字:七月初五,星辰變。
居然敢用星辰變?天歌面上平靜,心裏早翻江倒海。那群老頭當他是死的嗎,不過是暫離皇宮半年,就敢對雲錦朔下手,這六陸,是不想平靜了吧。
他是真的生氣了,後來他才明白,其實他的底線也不過是雲錦朔。那些人怎麽挑戰他,怎麽爲難他都沒有關系,但就是不能動雲錦朔。這個人隻能他去欺負,他去生氣發脾氣,其他人絲毫動他不得。這些日子他也是急糊塗了,況且也沒有親身經曆過星辰變的整個過程,才沒有想到雲錦朔是被别人看上了,非要給他換個靈魂。
他淡淡笑了笑,摸出懷中的一個指環套上右手拇指,然後将指環對準了月亮:“北辰之神,穹隆之帝;其熠其煌,無始無終”。
黑夜裏,無數生靈蠢蠢欲動,天驅的光輝已在召喚,鐵甲依然在。
逸名軒外,有人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有人喃喃低語,“這個天歌,跟天驅什麽關系?”,“你沒看到他剛才動用了天驅領袖的指環?”,“可那指環不應該在他那兒,我查過,他跟天驅沒有關系。”,“他剛才已經召集了天驅武士,怎麽辦?”,“迅速傳消息回去,實在不行,皇帝是我們的最後一顆棋。”
夜很黑,還有三日就是七月初五,軒轅殿内,皇帝似乎意識清明,“張德喜,還有三日,如果三日後我不再是我自己,你拿着這份遺诏昭告天下,至于天歌,護送他安全離開,再窮你一生,護他周全。”皇帝的眸子裏一片清冷,隻有在提到天歌時,才有了絲絲漣漪。
“是,皇上。”張德喜鄭重地接過皇帝手中的遺诏,“皇上請放心,依奴才看,天歌大人定能救回皇上的。”
“是啊……”皇帝輕聲歎了口氣,“如今,我也隻能依靠他了。以前不停地争權奪勢,想着讓自己足夠強大,才能安心地擁抱他,哪知卻氣跑了他……”皇帝笑得慘淡,“想來這麽些年我們在一起,總是我需要着他,卻不知他……”皇帝歎了口氣,俨然說不下去。